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原来爱情里无人生还》无人生还 文案： 林瑞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和十年的时间，终于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爱情. 可得到了才发现，对于生活，他什么也不能改变。 在爱情的游戏里，只有向死而生，没有置身事外。 致在现实世界中努力成长，认真生活的人们。 HE 主cp:厉天 林瑞 副cp:秦越 靳宇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瑞海明厉天 ┃ 配角：秦越靳宇 ┃ 其它：都市现实向 第1章 一眼万年 　　2007年，北京，春天。 　　楼梯上一阵“咚咚咚”的急促响声，叶姐“扑哧”一笑，拿起刚泡好的绿茶捧在手里，“小林子又迟到了，哎，梁总，猜猜，今儿个是豆浆包子，还是面包？” 　　被叫做“梁总”的名叫梁兵，是个P大PhD二年级的在读博士生，但是长得太着急，又在女朋友的“爱的”早餐里向着XXXL越奔越远，大家平时戏谑地叫他“梁总”，好脾气的他也笑着接受了。 　　叶姐反而是这个经济科研室里年纪最大的办事员，平常接待，接洽事物，安排行程等等都是她来负责。 　　果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一个胖胖的男孩儿像个炮弹一样冲进科研室，“又迟到了！又迟到了！曹老师还没到吧？”然后又左右看看，然后放低声音说，“周老师也没到。。。吧？” 　　叶姐看他好笑，“快把气儿喘匀了，都没到呢。看你这个急的。知道迟到了还走楼梯？”林瑞用袖子擦了把汗，心想，这不是减肥么。然后脸红红的说，“昨儿个刘艺说我又胖了。。。唉。”说完扶了扶眼镜，走向了座位，拿起一杯水“咕咚咕咚”开喝。 　　叶姐比林瑞大了12岁，比梁总也大了8岁，平时看他们就像看孩子。再加上她和梁总都知道林瑞的取向，平时就更加疼他，拿他当弟弟。这会儿听了他的话，一下子又心疼又生气， 　　“哎你慢点儿喝！胃不要了？刘艺也是，一天到晚嫌这个嫌那个，你哪儿胖啦？那叫婴儿肥！可爱着呢！” 　　刘艺是林瑞的男朋友，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老北京，在一家IT公司做程序员。林瑞研究生一年级在读，平时除了在科研室做做助理，在一家小投行兼职做分析师助理以外，从来没全职工作过，刘艺有比他大了4岁，所以在刘艺面前他总是特别听话。 　　林瑞打小儿就不是漂亮孩子，长大了也跟帅气啊，有型啊，酷啊，之类的完全沾不上边儿，顶多算是眉目清楚，对，清楚，不是清秀，额头上隐隐约约还有痘印儿。家在东北一个小县城，175的个子，再加上又有点胖，特别不自信。刘艺总是逗林瑞说，要是他再胖一点儿，那就不要他了。林瑞知道刘艺在开玩笑，但是生性极度敏感和不自信，让他心里压力极大。压力越大就越想吃东西，再加上酷爱甜食，折腾着减肥减了一个冬天也没减掉一斤。这会儿听了叶姐的话，知道对方是心疼他，觉得很窝心，坐下准备吃掉手里的包子。 　　刚刚咬下一口，就听见走廊里曹老师和周老师的笑声想起，有远及近，像是跟什么人交谈着走向科研室。他拼命吧包子咽下，立马儿喝了口豆浆，然后抽纸擦嘴。一边擦嘴一边抬头看向门口，曹老师和周老师推门进来，身后跟进了一个高个子男孩儿，正在背对大家关门，只看得到长得很高，大概190的样子。 　　曹老师笑着说，“大家停一下，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新来的研究员，小海。” 　　男孩儿转过头来，笑着对大家说，“谢谢曹老师。大家好，我叫海明，是新来的研究助理，T大研究生。” 　　后面说的什么话林瑞完全没有听见，他整个人顿在一个半起身的状态半天回不了神，手里还拿着餐巾纸保持着擦嘴角的姿势，脑袋里像老家过年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完全反应不过来 。 　　在他26年的生涯里面，第一次领略了一度被他嗤之以鼻的“一见钟情”。他仿佛已经听到他心脏跳得咚咚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是错觉，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的脸红了。 　　“小林子，。。。小林子？” 　　“啊？” 　　他猛的回过神，看着曹老师担忧的眼神说，“哦，呵呵，嗨！我叫海明。。。啊！ 不是，你叫海明，。。。也不是，我叫林瑞。。”越说脸越红，越说声越小，完全不敢直视大家。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刹那，正当他囧的要去死一死的时候，海明轻笑了一声，打破了安静，“我刚刚还以为重名呢，吓了我一跳。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尴尬气氛消失了。 　　曹老师把空间留给年轻人们互相认识，自己跟周老师进办公室去讨论接下来的项目计划了。没有老师在场，大家便放开了，叶姐提议中午一起吃饭，可以多聊聊，增进彼此了解。这个想法得到了大家的积极响应，于是开始商量中午去哪里吃饭。 　　林瑞这会儿心思全然不在吃饭上，他慢慢的抬起头，趁着海明跟大家聊天没有看向他的时候仔细的打量着他，一件纯色深灰色大衣，里面一件浅灰色高领毛衫，黑色牛仔裤，黑色牛津鞋，短短的刘海偏向一侧，头发看上去很软的样子，眼睛大大的，却是单眼皮，高鼻梁，笑起来有小虎牙，显得年纪更小了。 　　叶姐突然打断了他的意淫，“小林子，你从今天起可就不是我们科研室最小的啦。小海今年才23！也是研一哎！唉，年轻就是好啊！” 　　林瑞没有吭声，心里却在默默的想着，“原来他还是个弟弟。” 　　正想着，海明走到他面前，“林瑞是吧？海明，大海的海，明天的明。你呢？哪两个字？” 　　林瑞觉得自己的脸又红了，“双木林，瑞雪的瑞。” 　　海明看他脸又红了不由得觉得好笑，“你还真有意思。”早上的阳光照在海明脸上，这么近的距离，林瑞几乎能够看见他脸上细细的绒毛。林瑞不由得想，他笑起来真好看。 　　接下来的一天，林瑞时不时的走神，开组会做报告时他破天荒的紧张的出了一后背的汗。轮到海明讲的时候，他的注意力根本没在报告的内容上。海明看向别处的时候，他就看着海明的侧脸，可海一旦海明转向他的方向，他却又迅速的移开视线。一天下来，顿觉心力憔悴，大脑却像打了鸡血，每个神经元都在亢奋的呐喊。 　　梁兵和林瑞在同一栋宿舍楼，海明虽然在对门的学校，但是方向是一致的，所以三个人一边聊天一边走向学校的方向。科研室离学校只有一站地的距离，很快就到了P大校门，大家约好周末一起去唱K吃饭后，海明道了别，然后剩下林瑞跟梁兵慢慢的走向食堂。 　　“走，师兄请你吃小炒！”梁总笑眯眯的对林瑞说。林瑞这会儿才终于放松了些，笑着说，“好啊！师兄请客，要多点肉菜！哈哈哈。” 　　两个人到了食堂找到位子坐下来，梁兵很快点好了一份糖醋小排，一份茄子煲，一份牛肉芥蓝。上了菜，刚吃了两口，林瑞又开始胡思乱想，筷子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冷不丁的，梁兵夹了块排骨放在林瑞的盘子里。 　　林瑞抬头望向梁兵，看到的是梁兵了然的目光。他一时有点慌，一边又告诉自己别瞎想，忙着低下头，吃排骨。梁总温和的声音响起，“别多想，很多事，顺其自然最好。”林瑞猛的抬起头，满脸被人揭穿后的惊恐。梁兵却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又给他夹了块牛肉，“别紧张。以后要是有什么想聊的，记得师兄和你嫂子都站在你这边。” 　　温暖来的猝不及防，林瑞感觉嗓子眼一下子被一股热流堵住了一样，心里酸酸的，却又热热的，怪熨贴的。他没有说话，点了点头，扒了一大口饭。 　　晚上，躺在宿舍的床上，林瑞盯着房顶发呆，脑海里挥之不去海明的笑容，还有那对可爱的小虎牙。 　　手机一直在震动，刘艺的名字闪了，又暗下去。响了第三遍的时候，他接了起来，辅一接通，对方立马炮仗一样的大声说着， 　　“你嘛呢？！ 打了N久的电话都不接！睡着啦？” 　　听得出，刘艺的心情很好。 　　林瑞坐了起来，声音柔柔的说，“刚刚没听见。你下班啦？” 　　刘艺兴奋的说，“哎，我爸妈去我二姨他们家了，两家决定明天去十渡玩儿，我今儿个一人儿在家，过来呗。” 　　林瑞顿了一下，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儿，又咽了回去，“好啊。那你等我一个小时。” 　　刘艺听见他答应了，明显很开心，“你过来的时候帮我带份炒面吧，我去洗澡啦。” 　　说完便挂了电话。林瑞突然觉得这么直白的约炮让他产生了一种隐隐约约的羞愧感，晃了晃脑袋，下床收拾洗漱用品。 　　他跟刘艺交往1年了，两个人是在网上交友软件上认识的，他没有见过刘艺的父母，刘艺也没有出柜。刘艺没有明说，但是林瑞知道，他其实没有在这条崎岖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的打算。最终，刘艺是会“回归正途”的。林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接受一段看不见未来的亲密关系，可能，是因为寂寞吧。其实连个人平时两个人就去酒店，林瑞还从来没有去过刘艺家里。 　　但他今天其实不太想跟刘艺见面，可又怕刘艺生气，所以还是答应了。任命的走进浴室拿毛巾，一回头，突然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大清早跑了一通，忙了一天，又吃了晚饭，他这会儿刘海有一点油油的，额头上又冒了一颗痘。眼镜上有点脏，白色的毛衣前襟粘了几点油渍，可能是茄子煲的汤汁，脸胖胖的，他兹了一下牙，有一点点泛黄。 　　他盯着镜子里的人，突然就很难过，默默的对自己说，“不要脸，长这么丑，还想着脚踏两条船。有人要你已经不错了。明明人在泥里，却还在肖想天上的月亮。”一边难过着，一边收拾了东西，看了眼短信上刘艺发过来的地址，木着脸走出了宿舍，走去公交站。 　　一个小时后到了刘艺家附近的车站，下了车，林瑞在站边儿的西北饭馆买了炒面，他记得刘艺喜欢吃这种重口味的面食。然后慢慢的走到刘艺家门口，抬手敲门。 　　刚敲了一下，门就开了。刘艺一把把他扯进屋，压在门板上开始亲他的脖子。林瑞一手举着炒面，“哎，油！小心别弄身上。”刘艺笑着放开了他，“最里面那间是卫生间，快去洗个澡，你个小脏球。一股子的茄子煲味儿。” 　　林瑞听话的放下炒面，然后走去卫生间。一边洗一边做准备，等他洗完了出来，刘艺也吃完了炒面。林瑞看了一眼盘子，果然，一份炒面吃的干干净净。刘艺一把抱住他，“MUA～”的亲了一下他的脸，“我去刷个牙哈，你冷的话空调开高点儿，刚洗好澡，别冻着。哎，又不擦头发，别感冒。”说着去刷牙。 　　林瑞没去管头发，听见刘艺一边刷牙一边哼着歌，他四处看了看，找到一条抹布开始擦桌子。刘艺出来看到这一幕，笑着从后面抱住他，“姆们家宝儿这么贤惠啊，来，哥哥疼你。”闹着闹着，刘艺兴奋了，把林瑞推在沙发上。刘瑞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跟往常一样尝试着讨好着刘艺。 　　刘艺是真的很兴奋，两个人从沙发一路做到床上。两个小时之后，都累得躺在床上不想动。刘艺慢慢的摸着林瑞的头发梢，林瑞转向他，然后把自己窝在刘艺怀里。两个人也不想洗澡了，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林瑞做了鸡蛋饼，跟刘艺两个吃了早点后出发了。刘艺去上班，林瑞去科研室。 　　他一周要去三次，每次半天，但至于是哪几天，曹老师让他自己安排。林瑞前一天刚刚去过一整天，所以剩下的半天其实是很灵活的。以往这种情况，林瑞会找一个不忙的下午过去，但是今天，他忽然就想早一点去。 　　到了教研室，推开门，叶姐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小林子来啦！快来看！海明买了盆花。” 　　林瑞一抬头，就看见了让他一生再难忘怀的一幕。 　　海明站在窗边，正整理着一盆小小的绿萝，听见他来了，便侧过身，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春日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子打在他柔软的头发上，连着他淡灰色的毛衣一起，形成了一种温暖的色调。 　　他眼睛弯弯的冲林瑞笑着，“来啦？”露出一侧的一个浅浅的酒窝和一颗小虎牙。 　　林瑞心里有个声音响起，“着魔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发文，希望有人会读 第2章 零和博弈 　　第二天早上林瑞翘了课去投行做他的兼职。他早上5点钟开始挤地铁，然后就一路忙到中午12点。实习生们互相揪着去吃午餐，跟他来自一个系的小朱跟往常一样叫他，“林瑞，走，下楼吃饭吧。”林瑞却一反常态，“不了，你们去吧。我这儿还有点data没做完。” 小朱吓了一跳，“你小子怎么突然这么用功？！你平时不是一到点儿就必须吃饭吗？像个闹钟似的。今天咋啦？再说了，你早上就没吃吧，这样不行的。”林瑞冲他笑了笑，“没事儿，你们去吧。我待会儿饿了的话去楼下买块蛋糕。”小朱只当他突然上进心爆棚了，“行吧。。。你，你加油。”于是也跟同事们去吃饭了。 　　等人都走了，林瑞从包里拿出一个苹果，然后走到休息区窗边，一边俯视着阳光下的北京城，一边小口小口慢慢的啃着。林瑞其实自己也不明白怎么突然就下定决心减肥了，以前尝试了好多次，都被压力和嘴馋两点拍死在了减肥的路上。可是那个晨光中的笑容总在脑中徘徊不去，让他自惭形秽。从那一刻起，他心底就有个声音轻轻的蛊惑着他，如果你能变得更好，也许就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你就有资格可以站在他身边。林瑞其实也不清楚“变得更好”到底是要怎样，于是索性决定从减肥开始。 　　那么一个小苹果，就算林瑞把咀嚼的速度放到最慢，也很快吃完了。林瑞不由得叹了口气，拍了拍还是瘪瘪的肚子，“不争气，吃了东西还饿。”然后瘪了嘴，委委屈屈的准备回办公室用工作转移注意力。结果一回头，却吓了一跳。一个人正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灰色西装裤，白色衬衫，没打领带，领口也开着，一条手臂依着沙发臂，另一只手拿着一杯咖啡，此刻正聊有性味的看着他，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在林瑞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之前，脸就腾的红了，然后尴尬的笑了一下，低着头从那人身边走过。一边走一边想，“真倒霉，刚才自己傻了吧唧的举动估计都被人看见了。”他心里抱着一线希望自欺欺人，“他还有可能什么都没看见呢，我刚才明明是背对着他的。”结果马上就要走进办公室了，却又听到身后一声低低的笑。林瑞顿了一下，逃也似的快步走进办公室。 　　晚上回到寝室已经9点了，林瑞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饿的头晕眼花的。他哆哆嗦嗦的掏出一袋泡面泡上热水，然后用尽所有的自控力慢慢的吃了面，心里念叨着，“二十下，二十下，咀嚼二十下。”然后扔掉了汤，又拖着沉重的腿走去澡堂洗澡。好在第二天没有兼职，他乖乖的去教室上课，体力没有大的消耗，苹果加酸奶的一天，硬是挺了过来。到了晚上，刘艺的短信来了，“见个面？”林瑞一时间觉得有气无力。刘艺约他可不是为了单纯的见面，可他真的提不起劲儿来，一方面减肥期间饿的半死体力透支，另一方面，他是真的不想，尽管他不想承认也拒绝深思其中的缘由。林瑞纠结了半天，回了一条“有deadline要赶，下次好么？”，然后忐忑的等着刘艺的回信，10分钟以后，那边儿回了句，“成吧”。林瑞不知道刘艺是不是生气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了，躺在床上，饿的有气无力的，慢慢的居然也睡着了。 　　就这样过了1个星期，等到林瑞再出现在科研所众人面前的时候，着实惊了大家。叶姐第一个惊呼出来，“小林子，你发生了什么事啦？！怎么瘦了这么多？”梁总倒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皱着眉头慢慢的端详着林瑞。曹老师拍了拍林瑞的肩膀，“小林啊，要注意身体啊。不能因为学习太忙就不管身体啊，唉，年轻人啊，就是不把身体当回事，等你们老了。。。”林瑞一副虚心接受教育的模样，眼睛却悄悄的四处张望着，没有看到海明，看来他今天是不过来了。林瑞心里有一点点失望，然后又有一点点庆幸，越晚见到，是不是自己的变化就会更大一些。 　　一天工作结束，跟梁总像往常一样走回宿舍楼。一反常态的，梁总一路都没有说话，林瑞心中有点不安，“师兄，我。。。” 梁总却打断了他，“走，师兄请你吃饭。”林瑞只好跟上。两个人到了一家砂锅店，梁总没有问林瑞的意见，点了一份白肉酸菜砂锅，给林瑞点了最清淡的豆腐砂锅，又特意跟老板娘说加了虾和干贝。热气腾起，林瑞喝了一口汤，觉得五脏六腑都无限的熨帖，心中感慨好久没有吃的这么舒服了。梁总的声音幽幽的响起，“减肥呢，不一定要吃的很可怜。只要吃得健康，一样能够减肥，还可以营养均衡。像是豆制品，青菜，海鲜，水果，酸奶，都可以多吃一些，对皮肤又好，效果也可以长久的维持。”林瑞红着脸问，“梁总，你怎么。。。”“怎么知道这么多？”梁总戏谑的看着他，“你啊，跟你嫂子减肥的时候一样，不管不顾的。我啊，是照顾她照顾出经验来了。多吃蛋白质，少吃脂肪，多吃青菜少吃糖。然后从这周开始，每次从科研室下班，我跟你一起吃饭，饭后啊我们去操场上走一走，当作是锻炼了，然后聊聊你的课题，还能节省时间。”林瑞没有回答，慢慢的喝着汤，热气腾起，遮住了他红了的眼眶。自从母亲去世，父亲再组家庭又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被这样关心过了，冷不冷，累不累，怎么安排怎么计划，都没有人关心，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承担一切。他心里默默的想着，自己真的应该感恩，有梁总这样真心关心自己照顾自己的朋友。 　　第二天，叶姐告诉林瑞，海明自己的导师的项目到了第二阶段，他跟着导师去了深圳出差，要两周后才回来。林瑞默默的给自己打气，两周的时间，应该够他再减掉几斤了。算起来，自从上次拒绝刘艺的约会，两个人已经一周没有联系过了，但是林瑞却没有时间精力来想这件事了。他兼职的公司开始忙一个投资项目，他们这些做兼职的，上班的每一分钟都在拼命赶工。跟导师做的课题又到了关键阶段，每天都忙到凌晨两三点。每次放工回来，匆匆的吃一份蔬菜沙拉或者海鲜砂锅，就又得赶去图书馆跟文献和数据战斗。就这样，吃得少，干的多，等到两周后再见到海明的时候，对方惊讶到大约有10秒钟没有说出来话。林瑞开心中又有一点忐忑的问，“怎么啦？”海明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呃，没有。就是，你瘦了好多。”林瑞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口而出，“怎么，心疼？”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红着脸梗在那儿，所有撩汉的勇气一刹那消失殆尽，紧张的出了一头的汗，正在想着怎么才能够挽回撤销傻X的话，谁知道下一秒海明非常自然地说，“嗯，有点心疼。你的下颌都尖了。”说着，伸出手，轻轻的点了一下林瑞的下巴。林瑞整个人一下子愣在原地，5秒钟后，感觉回笼，他脑中就像绽放了烟花一样，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他低下头掩饰，心想，今晚奖励自己一块巧克力。 　　回宿舍的路上，林瑞和海明并排走着，海明突然说，“小林子，我在系里也没有几个朋友，大家也都忙，你要是有时间的话，以后我们多多约出来吃饭吧。”林瑞心里笑开了花，脸上却不动声色，点点头，轻描淡写的说，“好啊。”第二天，他就收到了海明的短信，约他晚上一起去吃米粉。林瑞收到短信的时候正在兼职的公司的办公室忙到昏天黑地，看到短信简直一秒钟清醒。他看了看堆积成山的文件和任务，哆嗦着回到，“好啊，我半个小时就到。”发完短信急匆匆的收拾东西就往外跑。同组的Amy吓了一跳，“林瑞你这么快就做完数据啦？！”林瑞一边往外走，一边急匆匆的回到，“哦没有，我晚上回来做。”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去了电梯口。 　　一路上地铁加小跑，林瑞出了一身的汗出现在约好的米粉店里，气刚喘匀，海明就出现在门口。还是一身简单的灰色加上黑色的大衣。林瑞想起来，似乎自从认识，他就是这么一个样式，黑白灰，简单到近乎单调。别人这么穿就是单调，可放到海明身上，这种单调在林瑞的心里就变成了温暖的代名词。海明伸手在林瑞眼前晃了晃，“嘿，想什么呢？”“没有啊，点菜点菜，呵呵呵。”看林瑞笑得像个傻瓜，海明也笑了，然后伸出手揉了揉林瑞柔软的头发，“你头发是不是有点长了？都挡住眼睛了。”林瑞一边胡思乱想着，“今晚不洗头发了。”一边仿佛若无其事的说，“是么，没发现。”林瑞觉得自己超级没出息，每次海明只要有一点点亲近的态度，他就像是得到了阳光的向日葵，拼了命的围着他转。一颗年轻的却又孤独已久的心一旦悸动，就有着所向披靡的勇气。世界上一切都不重要，除了他爱的人。可是林瑞那个时候还不懂，一个人对你好有好多种原因。因为你喜欢对方，你就希望对方对你的好跟你是一样的。久而久之，自己也就信了。林瑞很久以后才知道，海明一点都不喜欢吃米粉，他只是听说梁总经常带林瑞去吃米粉从而以为林瑞喜欢。于是，在这样一个早春的晚上，两个年轻人坐在一家小店里，若无其事的吃着米粉。可是一个放下所有工作穿越半个城，却只字不提；另一个，只是满怀怜悯的善意。两个人都是善良的，两份感情都是善意的。只是林瑞不知道，爱情里最多的是零和博弈，你竭尽全力对我好，我费尽心机不让你伤心，但是可惜，1+1=0. 第3章 值得感恩 　　那天吃完饭，林瑞又赶地铁回了办公室，开始了跟数据的战争。已经过了晚上10点，办公室已经没有人了，林瑞戴上耳机打开潘多拉开始听他最喜欢的Linkin Park，不知不觉中居然跟着哼了起来。正在跑数据跑到飞起，突然一之手拍了他一下，林瑞吓到大叫一声跳了起来，然后头顶一痛，他慌忙摘下耳机，就看到一个人捂着鼻子，痛苦的弯下腰。林瑞惊魂未定，很想骂一句“你有病啊！”，却更害怕刚刚真的伤到对方了，揉着头顶走过去，“大，大大哥，你，你怎么样？”对方半天没有说话，许久，终于放下捂着鼻子的手，鼻头红红的，“铁头哥，你好。”然后林瑞就看到对方鼻子下面一条血迹蜿蜒而下。。。 　　林瑞拉着对方去洗手间折腾了半天，终于勉强堵住了鼻子。林瑞粗手粗脚的，弄的纸团超级大，硬生生的将对方英挺的鼻子塞成了不对称的形状。林瑞尝试了三次都没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每次都是一开头就笑崩了。“鼻血哥”无奈的看着他，“铁头哥，商量一下，别笑了，行不？”林瑞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理智回笼，就开始愧疚，“真对不起啊。我就是吓着了。你说你干嘛突然间拍我嘛。” 　　“秦越。”“啊？”林瑞一头雾水。对方无奈地笑了，指着自己，“我叫秦越。秦朝的秦，越国的越。”“噢，哦，林瑞，双木林，祥瑞的瑞。”秦越笑了，“我就是好奇，想看看加班到10点还开心的哼着what I’ve done的是谁。结果你这一记铁头功直接给了我答案了。。。”“哈哈哈哈。。。”林瑞好不容易止住的笑终于hold不住了，一发不可收拾。秦越也笑开了，他爱讲冷笑话，但十次有九次是冷场。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人秒懂他的冷笑话，他觉得鼻血事件也是可以原谅的。等两个人都笑够了，秦越又问了一次，“怎么还在加班啊？你们头儿这么狠？”林瑞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工作还没做完，不好意思的说，“不是不是，我今天下午早下班了一会儿，所以才没做完的。晚饭后才回来补上。”说着，又脸红了。秦越乐不可支，“又脸红！怎么每次见你你都脸红啊？”“啊？每次？”林瑞一头雾水。秦越笑着提醒他，“窗前，苹果，记起来没？”“啊！是你！”林瑞脸又红了一下，然后意识到这一点的他懊恼的皱了皱眉，“唉，真丢人。” 秦越也看出这个男孩儿的敏感内向，于是善意的安慰他。“没事没事，不丢人啊，我觉得挺可爱的。”林瑞无奈地看着他，“我谢谢你啊。行了，我得去工作了，下次请你吃饭赔罪。”秦越拿掉了塞住鼻子的纸巾，拯救了自己的右鼻孔，摸了一下，发现不再流血了，也笑着说，“好啊，你可不许赖账哈，这可是血债，你得请我吃好的，血偿！”说着，迈开长腿，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经历了这么一个插曲，林瑞也不听歌了，坐下集中精神干活。半夜1点，他终于大功告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收拾东西往外走。刚一推开门，就发现门外休息区的沙发上赫然坐着“鼻血哥”！秦越坐在沙发上，手边的咖啡桌上摆着一杯茶，手里拿着一本书，翘着二郎腿，姿态十分闲适，如果忽略这是半夜1点的话。。。 　　听见开门声后，秦越把头从书本中抬起，“小林瑞，走吧，秦哥哥送你回家。”林瑞这下真的吓到了，半天没有反应，直到秦越点了一下他的脑门，“傻啦？感动的动不了啦？行啦，你还是学生吧，这么晚了回学校不方便，走吧。你秦哥哥不是坏人。”说完还戏谑的笑着看着林瑞。秦越说了一口南方普通话，“秦”“情”分不清楚，乍一听就像在调情。林瑞告诉自己别想太多，世界上哪来那么多gay,又哪来那么多人想调戏自己。让人家等了这么久，再矫情才是不礼貌，所以林瑞干脆的说，“谢谢啊，秦大哥。”两个人走向停车场，上了车，林瑞告诉秦越自己在P大，秦越开心的说，“是吗？好巧，我弟弟也是P大的，读金融的，你呢？”林瑞也很开心，“真的呀？我读经济的，你弟弟今年大几啊？还是读研啦？说不定还跟你弟弟选过同一门课呢。”秦越又笑了出来，“你还真是学生，一提到学校，整个人都开朗了。他叫秦朗，今年大三。等有空大家可以一起出来聚聚，多认识些朋友，可以互相照应着。对了，我怎么觉得你瘦了好多？所以，苹果起作用了？”提起这个，林瑞有点不好意思，“嗯，努力减肥中，有了一点效果。”秦越本来只是逗逗他，却没想到他认真的回答了，于是此时转过头仔细看了看他，“为什么减肥啊？你本来就不胖啊？”林瑞当然不能说，哦，我看上一个男的，然后自惭形秽，所以即使不可能在一起，也想至少让自己“配得上”。所以也就含混而过，“就觉得瘦一点比较好。”秦越却没有借机放过这个话题，“你是圆脸，胖一点也一样很可爱的。”林瑞这下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索性笑了一下，不再说话。 　　很快到了林瑞宿舍楼下，林瑞认真的再次谢过秦越，然后转身上楼。秦越一边开车回家，一边苦恼的想着自己今天究竟为什么做善事，一向最讨厌等人的他居然等林瑞等到半夜1点，然后送他回宿舍。其实见第一面时只觉得这个小孩儿慢慢啃苹果的委屈样很好玩，然后今天看到对方加班这么晚，就想到社会新鲜人打拼不容易，想到自己当年刚毕业奋斗的日子，又想到自己的弟弟，索性就想着照顾他一下。唉，研究生了，已经不是小孩儿了，但是行为还是那么的不成熟。一会儿又想，这孩子要兼职，还要学习，然后居然还要减肥，身体能吃得消么。唉我想这么多干嘛。。。不过，瘦一点其实确实好看一点，好像皮肤也好了一些。。。秦越杂七杂八想了一路，等回家停好车，不由得苦笑了出来，真是好久不做善事，想那么多，有病。然后洗澡睡觉不提。 　　一周六天满负荷工作，终于熬到周日，林瑞决定休息一天回个血。周日早上睡到自然醒，然后起来想起海明的话，决定出门剪了个头发。林瑞跟爸爸的关系不是不好，而是生疏，礼貌的就像陌生人。理由其实很扯。林瑞的妈妈在他上大学一年级那年去世了，林瑞的老家比较落后，人们还是相信拿去世的人的遗物会有好运，于是妈妈留下的衣物都被亲戚们拿走了，是林瑞爸爸做主答应了的。林瑞拦了几次却没拦住，因为林爸爸说，死者已矣，可是亲戚还是要继续走动的，不能就此把人都得罪光了。唯一没有送人的是他妈妈在世时带的婚戒，可是林爸爸居然没有留给林瑞作个念想，而是送给了再婚的妻子。林瑞是个死心眼，他知道后没有发脾气，但却在接下来的好多年里一次也没有回过家。每年春节时打个电话给林爸爸，而平时就完全是在过一个人的生活。妈妈留下的钱爸爸留给了他一半做学费，他没有矫情，收下了，那是他妈妈留给他的。但是他已经成年了，那些钱他一直只是存着，坚持自己打工赚钱养活自己。一个人在外，他早就养成了节约的习惯，几条牛仔裤穿了好几年，每个季节也只有几件衣服换着穿。刚做兼职时买了一套西装，算是他最贵的行头了。可是今天，他破天荒的想要剪个贵的头发，心想着，周一海明看到，应该会觉得好看吧。到了东方广场，约了一个“高级美发师”，对方果然很专业，并没有推销什么产品，而是专心的给他建了一个清爽的短发。加上这段时间又瘦了五六斤，脸彻底瘦了下来，眼睛也显得大了很多，可能是蔬菜吃得多了，脸上的痘痘消下去了，一剪好头发，整个人都显得清秀了。看着镜子里完全不同的自己，林瑞第一次意识到，认识海明是一件真正意义上的好事，不管自己将来能不能站在他身边，作为爱人也好，或者作为朋友也罢，甚至作为对方生命中一个过客，自己都是幸运的，因为他让自己变得更好了。不管结局如何，爱上这样一个人，自己是应该感恩的。 　　剪完头发，林瑞一个人去吃了个午饭，又看了一场电影，作为一周疯狂工作的奖励。排队的时候，面对周围一对对的小情侣，林瑞却没有觉得有什么被虐的自觉。他寂寞太久，早已学会了一个人做这些事让自己开心。认识刘艺以后，这种情形也没有改变，刘艺不会跟他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因为总是觉得会被别人看出什么。林瑞没有苛责他，觉得完全可以理解。而此时此刻，林瑞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爆米花上了，他馋得紧，却又怕发胖，正在纠结中，突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林瑞回头，发现居然是秦越。 　　秦越也是一脸惊讶，一方面没想到在这里看到林瑞，另一方面也是惊讶于林瑞的变化。26岁已经不能算是青涩的男孩子了，但是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球鞋的林瑞，就这样清清爽爽的站在他面前，没有任何修饰，眼睛里干净的让人心慌。秦越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心动。林瑞却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心里纠结着要不要问秦越是不是一个人来的，不问吧，太见外了，问吧，要是万一对方真是一个人，要不要一起呢。对方会不会觉得他太不见外了？对于这种维系人际关系的事，林瑞永远都学不会。秦越却没有给他更多纠结的机会，直接问道，“我自己来的，你一个人吗？一起？”林瑞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自己问了，开心的点点头，然后眼睛转了转，不好意思的问道，“你吃不吃爆米花？”看着林瑞一脸的期待，秦越秒懂他的小心思，一把揽过他的肩，好啊，我们买一个套餐，这样一人一个健怡可乐，然后要一个小爆米花分来吃好不好？”林瑞开心的狂点头，秦越失笑，敲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呀，跟我弟一个样，小吃货。”其实，真的是自己心里有鬼才会看谁都像福尔摩斯。周围都是情侣，哪有人有闲功夫管他们是什么关系，秦越大大方方的揽着林瑞，就像是哥哥领着弟弟，再自然不过了。 　　两个人开心的看完了电影，出来约了一起吃饭，秦越想了一下，体贴的提议吃呷脯呷脯，这样林瑞可以吃的清淡又营养。两个人一边走向火锅店一边讨论着刚刚的电影，很多看法不谋而合，越聊越high。走到火锅店门口，林瑞拿出手机开机，发现居然收到了刘艺的短信，越他6点在酒店见。林瑞看了一下时间，已经5点半了，于是陷入纠结中。他是真的很想继续跟秦越吃饭聊天，好不容易有一天放松，他想好好的享受一下假期，可是上次拒绝刘艺，两个人已经一个月没有见面了，他觉得这样不好。看着林瑞在门口不进门，又一脸纠结的样子，秦越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林瑞想了想，说“有个朋友，说有重要的事约我见面，我可能，不能吃饭了。。。”说着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秦越笑了，敲了一下他的头，“这有什么的，我们以后再吃饭，见面的机会多了。我送你去吧。”林瑞听了前半句觉得很感激，但听到后半句，秦越要送他，大惊失色，“不！不用！”吓了秦越一跳，林瑞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不，不是的，我是说，不好麻烦你。”秦越隐约的觉得有点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具体哪里不对劲，所以坚持说，“我送你。”然后推着林瑞的肩膀走向停车场。林瑞只好答应了。上了车，嗯了半天，说出了酒店的名字，然后就不敢看秦越了。秦越失笑，心里想，“不就是见小女朋友，还‘朋友’啊，‘有重要的事’啊，脸皮这个薄。”面上却不显，很平静的上了路。 　　到了酒店门口，林瑞下车道了谢，一转头，居然看见刘艺站在门口等他，顿时头皮都发麻了。一面祈祷秦越快点开走，一面慢慢的向酒店大门蹭过去。一会儿希望秦越看不到，一会儿又想，刘艺不会大庭广众做什么的，胡思乱想着蹭到刘艺身边，竟然紧张的出了汗。刘艺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秦越的车，然后拉过林瑞的手，大步走进酒店。林瑞震惊于刘艺的举动，这还是第一次刘艺在公共场合拉他的手。走了两步，他突然想到秦越，回头一看，车已经开走了，不禁如释重负。但是他不知道的是，秦越在后视镜里看的一清二楚，他车开的很稳，心里的震惊却不下于海啸。 　　一进门刘艺就把林瑞推在墙上，一边吻着他的脖子，一边锁了门，然后就开始脱林瑞的衣服。不到一分钟，林瑞被放倒在床上，脑子里还是发懵的。他不明白刘艺今天怎么这么激动，两个人一个月没见了，一句话还没说，就已经这样了。刘艺却满脑子都是那辆贵气逼人的宾利，嫉妒，怀疑，不安，生气，各种情绪一拥而上，手下就失了分寸。直到林瑞痛到受不了开始求他和挣扎，他才猛然间惊醒。把林瑞翻过来，抚开他额前打湿的头发，发现林瑞眼睛里已经有了泪水，他抱歉的亲了一下林瑞的额头，恢复了往常的温柔。 第4章 坦白 　　一顿折腾之后，林瑞趴在床上，望着被厚厚的窗帘挡住的窗，脑中一阵放空。刘艺倚着床头，拿着手机翻着微博，却什么都没看下去。刘艺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当在网上看到林瑞时，他一眼就知道林瑞是个好对象。林瑞干净，简单，长的虽然一般，但是身材不错，青涩的样子也是他的菜，两个人第一次接吻，林瑞连舌吻都不会，直发抖，手心全是汗，一看就纯的不行。最最重要的是，林瑞的矜持让他做不出作的事儿。将来他是一定要结婚生子的，现在他只想找一个不出去乱搞只守着他，将来一拍两散各自欢喜却又不会纠缠不清的，林瑞简直太适合了。简单的说，好上也好扔。他嘴上不饶人，总是说林瑞应该减肥，应该祛痘，应该注意一下个人形象。但是每次说完这些，他都会给个甜枣，其他方面也都尽量宠着林瑞，因为心里深处，他是觉得对不起林瑞的。人都是这样的，知道既定结局之后，过程中所有的行动都会随之改变，尽管有点抱歉。 　　但是林瑞上次拒绝了他，又一个月没找他，他突然觉得有点慌。今天又看到那辆银灰色的宾利送林瑞过来，他再迟钝也知道自己是嫉妒了。一直觉得自己在这段关系里处于绝对的主导地位，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方式让自己最开心，都是他的决定。可今天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慢慢的变了。他以前觉得林瑞很单纯，不知道他已经单方面的把他们的未来钉死在了他走向“正常家庭生活”的路上。今天他突然觉得，也许林瑞不是单纯，他只是心冷。他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既然知道一定会被抛下，那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真的去上他刘艺这辆车。林瑞也一样，没有打算过他们的将来。等两个人真的分手的那一天，林瑞可能不哭不闹，连心里都不会有任何的波澜。想到林瑞有一天听到他要结婚的消息时，可能会冷静的祝福，送礼物，然后毫无眷恋的删除他的电话，用不了一分钟的时间就将他踢出自己的生活，然后move on，刘艺觉得心烦的很。 　　他纠结了很久，还是问了，“那个送你来的人。。。”林瑞知道这是刘艺一贯的讲话方式，他只会开个头，不问具体问题，等着对方来说。刘艺以前教过他，这样有助于谈判，因为对方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会给出更多的信息。想到这儿，林瑞不禁有点失笑，原来这点招数最终也用在他身上了。可还是好脾气的说，“你说秦越啊，我兼职的公司的同事，今天剪头发的时候在商场里碰见了，当时正愁怎么过来，他就帮忙捎了我一下。”想了想，又说，“噢，别担心，我跟他说外地的朋友来北京玩儿，他不会想到什么的。”林瑞隐去了看电影的一段，觉得没必要让刘艺因为这么件事有所误会。刘艺听了果然送了口气，但还是加了一句，“别跟他走的太近，一看就跟咱么不是一路人。”林瑞乖巧的点头，心里却想，“你其实也跟我不是一路人。我的路上只有一个人。” 　　两个人折腾到现在都饿了，于是穿衣服准备出去吃饭。正准备出门，刘艺却接到了他妈的电话，刚一接通，刘妈妈的大嗓门就清楚的传了出来，“艺艺啊，老王家女儿刚回国，就是妹妹啊，你们小时候一个小学的，整天扎两个羊角辫的那个。下周末两家一起吃个饭，啊。你跟哪儿呢，没事就早点回来，给你琢磨琢磨衣裳。哎你听见没有啊？”刘艺一脸无奈，“听见了听见了，嗯，下周再说啊。”然后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尴尬的看着林瑞。林瑞看着他笑了一下，看上去甚至有些安慰的意思。刘艺刚刚压下去的心慌的感觉再次浮了上来，“算了，母上大人召唤，我先回了。你要不。。。”林瑞马上接过话茬，“噢没事，你有事快去吧，我洗个澡，完事儿回学校吃就行。” 　　一路摇摇晃晃做公车回到学校，林瑞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了。他正准备去食堂吃个粥，却收到了海明的短信，“在不？”林瑞在大脑反应之前已经回了，“在啊。”“出来吃饭？”“好。东门见。”其实已经9点了，早就过了饭点儿，但是这是林瑞和海明一贯的相处方式。林瑞永远在，不在也要在。林瑞永远有空，没有空创造条件也要有空。他没有约会的时候把午餐晚餐的时间向后调了两个小时，总要等到觉得海明绝对不会找他吃饭了再去，以免错过任何一起见面的机会。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就是简单的吃饭，一点粉红色的苗头都没有，可他就是觉得，见一面，说说话，他就很开心。 　　他拿上钱包，走向东门。东门外那么多人，可是林瑞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黑色的身影，他心中一晒，走过去。海明看到了林瑞，像往常一样笑了，可是随着林瑞走近，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复杂。林瑞心中惴惴，难道新发型不好看？从秦越的反应来看应该还可以啊。还是说衣服脏了？他一边走一边抽空检查自己的衣服，裤子，都没有弄脏的痕迹，不由得心中莫名其妙又惴惴不安。直到二人坐进一家拉面店，林瑞还是满脑子问号，不断找机会检查自己哪里仪表不整。海明也发现了他的不自在，干咳了一声，然后点了点自己的脖子右侧。林瑞没明白，还是一脸茫然，傻子似的看着他。海明没有办法，只好向林瑞伸过右手，在他脖子右侧点了一下。一股电流通过，林瑞整个人傻在座位上，脸也腾的红到脖子根。这下海明终于无奈了，“唉，你脖子右边，嗯，咳咳，你女朋友挺热情，咳。”然后右手握拳放在嘴边，低头喝水。林瑞愣了三秒，突然明白过来，向窗子的倒影看过去，才发现他右边脖子上，赫然一个吻痕。他一把捂住，然后立起衬衫的领子，觉得不行，又放下，然后把扣子系到最上面。他的脸已经快冒烟了，头皮也开始发麻。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你。。。”“我。。。” 　　“你先说。。。”“你先说。。。” 　　两个人互相看着，然后同时笑了，终于不那么尴尬了。 　　年轻人就是这样，一旦跨过某个界限，就可以当哥们儿一样话题百无禁忌。海明好奇的问道，“你女朋友也是P大的么？”林瑞脑补了一下刘艺穿着裙子小鸟依人的样子，打了个寒颤，“呃不是，他工作了。码工。”海明呛了一下，“哇，好酷啊。”他有点吃惊，很难想象林瑞这么一个腼腆干净像个小姑娘一样的人有个做IT的女朋友。他冲口而出，“她什么样啊？“然后反应过来这个问题不合适，马上解释道，”不是，我就是，呃，就是好奇而已。”林瑞笑了，“没事儿，嗯，他嘛，短头发，挺干练的，北京人，有点贫。”海明想象了一下，感觉有点方，却没有傻到再问什么，“嗯，挺好的。”林瑞给自己打了一下气，然后问到，“你呢？你这么帅，肯定有女朋友吧？”然后低下头喝水，却支起耳朵，手心微微的出了汗。“嗯，上个月刚刚分手。我这段时间太忙了，忽略了她的感受，我的错。呵呵，所以一直赖着你一起吃饭啊。”林瑞一边有点失望，“果然是个直的”，一边却又有点庆幸，“他身边没有人。”两个人都饿了，各自点了面，没再说什么，认真吃面。 　　吃完了饭，两人慢慢往回走。海明看着林瑞，“对了，我刚刚就想说，你剪头发了吧？好看多了。我是说，以前也不错，不过现在更清爽。”秦越和刘艺都赞了他的发型，他只是礼貌道谢，可是这个肯定却让他开心不已。快到校门口了，林瑞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他站住了，望着地面，做着最后的心理斗争。海明走出几步发现林瑞没有跟上，纳闷着向他走了回来，“怎么啦？崴脚啦？”林瑞突然抬头望向他，眼光明亮，一脸认真，吓了海明一跳。“海明，我们是朋友吧？”海明一脸莫名其妙，“是啊，你怎么啦？”林瑞咬了一下下唇，然后慢慢的，却又清清楚楚的说，“我没有女朋友，我刚刚讲的，是我男朋友。”海明整个人愣在原地，半天没有任何反应。林瑞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心却一点点沉下去。心里疯狂的骂自己，“林瑞你有病吧，挺好的干嘛找不痛快！现在好了，他吓到了，马上要跟你绝交了，看吧，他觉得你恶心了。”却固执的不肯移开眼睛，就这么梗着脖子望着海明。过了一会儿，海明吁了一口气，“你啊，干嘛不早说。一直觉得你特别敏感，特别不自在，我还以为你不想跟我做朋友或者我无意中得罪了你。原来是这样啊。这有什么啊，真是的。你有男朋友还是女朋友，我们都是朋友啊。” 　　这句话有点绕，但是林瑞却听的无比清楚。晚上10点的五道口，各种喧嚣尾气各种味道甚嚣尘上，林瑞却觉得阳光普照，春暖花开，周围的一切都是明媚的，敞亮的，连车笛声和叫卖声都前所未有的好听。海明看他的表情终于不那么严肃了，笑着大胆的开他的玩笑，“不过，要是有一天你交了男女朋友，还是告诉我一声，让我重启一下三观，免得系统不兼容。”两个人开心的笑了起来，一路继续走回学校。一路上，林瑞不时的望向海明，心里想，“上天真的待我不薄，梁总，叶姐姐，现在是海明，都对我报以最大的善意。其实就这样挺好，什么都不讲，他就不会推开我，有个这样宽容的人在身边，做一辈子的朋友，已经很幸运了。” 第5章 不是我的菜 　　转眼到了周三，是林瑞去公司做兼职的日子。早上急匆匆的赶到公司，一屁股坐下后一直忙到晚上9点，中途只吃了一个三明治，饶是林瑞强烈的想维持体型，到了这个点儿了也饿到不行了。他检查了一下手机，发现没有未读短信，确定了海明不会找他吃饭了，于是想着去楼下咖啡厅再买个三明治，然后回来把活儿干完。 　　一边下楼，林瑞一边想着今天上午组长跟他谈话的内容。组长是他上5届的师兄，对他的工作很满意，也有意推荐他转成全职。林瑞其实也觉得这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工作越来越不好找，P大毕业生还不是一样一个月几千块钱苦哈哈的熬着，研究生博士生也没有几年前那么值钱了，更何况新人进公司一般做的都是基础的工作，本科生就能做，薪酬又低，还年轻能干，现在有这么个机会，也许真的应该抓住。想得太入神，以至于出电梯没注意，差点一头撞在对面正准备进电梯的人身上。林瑞连声道歉，一抬头却愣住了， 　　“秦越！” 　　“林瑞！” 　　对方明显也很惊讶，然后马上回过神笑着说，“怎么着，又没吃饭啊？”林瑞非常不好意思，一共没见几次，偏偏几乎次次不是吃饭就是在吃饭的路上。秦越却无所谓的笑笑，“怎么样，择日不如撞日，请我吃饭吧，‘铁头兄’？”这样一说，林瑞就想起了上次撞得秦越流鼻血答应请他吃饭赔罪的事儿，立马说，“好啊，秦大哥想吃什么？”秦越被他这么干脆的回答顶得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好啊，走着。”说完潇洒的甩了一下头，转身走进电梯。 　　到了地下停车场，林瑞坐上车，又想到上次刘艺说他们不是一路人的事，心里不由晒笑，开宾利的和坐地铁的当然不是一路人。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有意思，大家在一个公司上班，平常你好我好大家好都是朋友，可是出了门，又都回到各自的轨道上，过着不同层次的生活。秦越反常的一路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20分钟后，停在一家非常不起眼的粥店门口，神秘的说，“走，哥带你吃东城最好吃的粥！”林瑞不由的好奇起来，什么粥那么好吃啊，还全东城最好吃，门口连个招牌都没有。两个人走进店里，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男人走过来，笑眯眯的跟秦越打招呼，“霍～有阵子没来了？”秦越也不客气，“有人请我吃饭，肥水不流外人田！”林瑞清楚得感受到二人之间的熟稔，不由的羡慕。他身边没有多少朋友，过分的敏感又让他对所有的朋友都小心翼翼，所以非常羡慕彼此毫无顾忌的哥们铁瓷。“这儿没有菜单，”秦越跟林瑞解释着，然后转头对着男人说，“我照旧，给他来份儿养生的。”“行咯。”对方不急不忙的走向后厨，临走还暧昧的看了秦越一眼。秦越回了他一个大白眼。 　　粥很快就上来了，看上去极其普通，像是一份普通的鱼片粥的样子。林瑞看了看秦越的粥，原来“照旧”就是皮蛋瘦肉粥，自己的养生粥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倒是鱼片白莹莹的，看上去很可口的样子。两个人都没说话，开始喝粥。一口下去，林瑞不得不承认，真的好吃。鲜美却不过分喧宾夺主的盖住米粥的自然清甜，鱼片鲜嫩顺滑，却没有浮夸的放入各种大补的材料，是不是称霸东城他不知道，反正对于他这么没有见识的人来说，他是吃的停不下来了。一口气吃完一整碗粥，林瑞额头上出了密密一层薄汗，五脏六腑都非常熨贴，微微出汗让他身上毛孔都张开着，脸上显出血色。他舒服的向后倚在靠背上，抬起头擦嘴，才发现秦越正在饶有兴味的看着他。一碗皮蛋粥也没吃几口，不知道是不是一直看着他狼吞虎咽来着。林瑞顿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正在拼命找话岔开注意力，就听见秦越幽幽的声音响起，“你男朋友是从外地来看你啊，还是说，你们习惯在酒店见面啊？” 　　秦越的语速放得很慢，带着轻微的戏谑语气，其实完全没有任何质问的意思，但是听在林瑞的耳朵里却不啻于晴天霹雳。他头嗡的一声，满脑子都是，“他知道了，告诉同事了吗？我是不是应该辞职啊？唉本来还在考虑转成全职，得，现在也甭纠结了，辞职了事。。。” 　　正胡思乱想，就听见秦越“啧”了一声，然后额头一痛，才发现秦越弹了他一个脑瓜儿崩儿。“想什么呢？不想说就不说，但是这有什么，正常得很。我在国外待了10年，你这个不要太正常。切，没见过市面的小屁孩儿。”说这拿起勺子喝了口粥。林瑞劫后余生，长吁一口气，才发现整个后背都湿了。感动不过三秒，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对方一开始就是故意逗他，不由得有点生气，左右看看，恶向胆边生，拿起勺子突然从秦瑞的碗里挖走一大勺粥，在秦越的目瞪口呆里恨恨的喝下去，结果居然发现相当好喝，瞬间没了脾气。继而又陷入对自己吃货本质的唾弃之中。秦越被他一连串的举动以及反复变换了的神色惊呆了，继而大笑起来，“你这个小孩儿啊，唉，真逗！”林瑞暗搓搓的想，你才逗！你全家都逗！ 　　等秦越终于笑够了，平复了一下，然后慢慢的问出了重点，“你们认真的？”林瑞心想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了，反正秦越已经知道了，所以点了点头。但是他心的打算和关于刘艺将来结婚不出柜等等一系列却只字未提。只说是的，认真处处看。秦越点点头，“嗯，这个圈子乱的很，你们既然打定主意，就认认真真的生活，离那些腌臢事远些。但是你还年轻，记得好好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轻易把整颗心都掏出去。免得受伤。”林瑞万万没想到秦越会认真的跟他说这样一番话。说的言重些，这些话只有家人好友才会跟你说，平常朋友谁会跟你讲这些。晚上带他来喝粥养胃，又对他说这些，林瑞心里突然觉得，不是一路人又怎样，就冲着这一点，他也会记得秦越的好，感激他的。秦越看着林瑞一连串神色变幻，最后定格在满是感激，心里又好笑又担心，这个傻孩子，什么都挂在脸上，别人随便说几句话就这么感动，是有多缺爱！唉，傻弟弟随时有可能被恶人骗，大哥压力很大啊。他突然间就理解了天下无贼里面刘德华不让傻根知道一切的坚持，叹了口气，跟傻蛋呆久了，自己也是一股子45度明媚忧伤的蛋疼气息了。 　　说是林瑞请客，但其实两个人都没付钱，老板笑着送他们出门，看起来对于秦越吃霸王餐的行径已经习以为常了。秦越让林瑞先上车等，他点了一根烟，站在门口跟老板聊了起来。老板收起了一脸的笑眯眯，认真的跟秦越说，“越子，他玩儿不起。”秦越仰起头，吐着一下烟圈，然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不会动他。”然后又怕对方不信，“老贺啊，林瑞呢心理年龄比生理年龄恨不得小一轮，够纯，但是死心眼，放心，他不是我的菜。”老贺明显不信，但是也没再说什么。两个人默默的抽完一颗烟，秦越转身走向车子。 　　到了公司楼下，秦越没有再进去，只是看着林瑞走进楼里，就把车开走了。他现在只想找个酒吧喝酒，不想工作。林瑞喝了粥浑身舒服，走进办公室继续奋斗。秦越上次等他加完班送他回宿舍他很感激，但是他明白自己不能觉得理所当然有所期待，他太明白有期待就有失望的道理。这么多年他早就学会不抱希望，所谓知足常乐的道理。 第6章 出差（一） 　　第二天去科研室，曹老师开完会后宣布了一个消息，项目取得重大进展，对方合作的公司邀请大家过去参观调研，讨论下一步方案。曹老师笑眯眯的问大家，谁愿意跟他一起过去 。叶姐姐肯定不去，她刚刚发现怀孕3个月，现在是全家重点保护对象，坐飞机去上海绝对是不可能的。梁总是要去的，他是曹老师直系弟子，曹老师想正式介绍他给对方的公司，如果一切顺利，他博士毕业以后应该就去这家公司工作。海明和林瑞都不是主角，可去可不去。林瑞有一点动心，他还没去过上海呢。对上海的印象仅限于电影中的十里洋场，夜上海，还有城隍庙小吃。还有一点，他暗暗的瞄着海明，要是海明也去的话，他们就是第一次一起出差啊。虽然还有别人，但是，一起出差啊！想想都开心，虽然他完全没有具体的“一起出差能干啥”的概念，但是莫名其妙就是开心。终于听到海明说出了他想听到的答案，“好啊，有机会跟曹老师和梁师兄学习，我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然后转过头看林瑞，“小林子一起去吧。”林瑞几乎一秒点头，等一天干完活儿回宿舍，才意识到跟导师请假，还要跟兼职的公司请假的事。 　　索性导师很人性化，觉得理由正当，他本身跟曹老师又是老朋友了，当时林瑞去跟曹老师做项目就是他推荐的，所以很痛快的答应了。还嘱咐林瑞要多带点花露水，说上海蚊子厉害要小心。去公司跟师兄请假，师兄虽然不是很开心，但还是批准了。毕竟林瑞是他看好的新人，以后又想争取让林瑞转成全职，好有个得力助手，而自己上司也明确肯定过林瑞的工作，明显是对这个小小的兼职生另眼相看。不是原则性的问题，他乐得做个好人。 　　最后一件事就是跟刘艺说一声了。自从上次刘艺周末去跟“羊角辫妹妹“相亲，他对林瑞的愧疚直线上升，具体表现在每晚都发短信嘘寒问暖，情话，亲亲，以及晚安。林瑞跟他讲要去上海调研的事，刘艺略有失望。本来他是想这个周末大家见一面，他好好哄哄林瑞，再亲密一下，补偿两周来的清冷日子的，现在都泡汤了。但又没有什么立场反对，于是嘱咐林瑞不要跟别人同房间，一时间酸气弥漫不提。 　　终于出发去上海的那天，8点的高铁，7点林瑞就到了火车站。头天晚上他兴奋的没睡好，早上居然还能醒的这么早，想到自己以前总是迟到，他不得不承认，有动力就是不一样。等人到齐了，车也差不多到时间了，大家开开心心的聊着天上了车，曹老师挨着梁总，林瑞挨着海明坐下。然后就看见林瑞像是机器猫一样从包里掏出了几小瓶酸奶和一排小小的迷你三明治，“我还没吃早餐，我猜大家也没吃吧？”梁总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小林子，你太好了！简直宜室宜家～”林瑞失笑，又从包里拿出一瓶豆奶，“曹老师，您喝这个。”曹老师也非常开心，难得的调笑林瑞，“哟，是我的最爱！唉，我要是有个女儿就好了。”大家都笑了起来。 　　吃饱了就要犯困，曹老师拿出本管理世界开始读，梁总干脆的睡回笼觉，他本科就跟着曹老师做项目了，这么多年处下来不是父子也胜似父子了，在导师面前偷懒一点压力没有。林瑞觉得挨着海明的手臂都在隐隐发烫了，拿出耳机和MP3准备听歌转移注意力，没想到海明伸出手拿过一只耳机，“听的什么？我也要听。”隐隐的林瑞居然听出了撒娇的味道，他哆嗦着打开MP3，“林肯公园，”想了想又加了句，“我的最爱。”海明带上一只耳机，把另一只给林瑞带上的时候碰到的林瑞的耳廓，林瑞的脸光速红透了。海明失笑，“你怎么脸皮这么薄啊！”说完反应过来林瑞是有男朋友的，连忙解释，“不小心碰到的。”两人顿觉尴尬，安静听歌。 　　5分钟后，海明禁不住困意，在摇滚的嘶吼声中居然也能开始频频点头，然后终于头一歪，依在林瑞的肩上，睡着了。林瑞迅速的僵硬了一秒，然后慢慢放软了身子，让海明尽量枕的舒服一点。调整好姿势，长出一口气，一抬头，只见本应该睡着的梁总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一脸担心。林瑞感到自己像是个被抓包的小偷，尴尬的对梁总笑了一下，不知道作何表情，干脆逃避的闭上了眼睛休息。几分钟后，在火车的白噪声的催眠中，居然真的睡了过去。 　　等他一觉睡醒，已经是4个小时后了，马上就要到了，他刚想动一下僵硬的脖子，猛然意识到海明还枕在他肩头，立马不敢动了。他看了一下熟睡的梁总和曹老师，慢慢的低下头，从头顶的角度大胆的观察着海明。头发是真的很软，耳廓很漂亮，白的有点透明。从这个角度还能看到睫毛，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海明的嘴居然微微的翘起，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一样。林瑞痴迷的看着视线中那一点点翘起的唇珠，突然想到，亲起来应该很舒服。海明手臂和脸颊的温度穿了过来，林瑞开始胡思乱想，呼吸慢慢的乱了。突然睫毛动了几下，然后海明醒了，有几秒钟的发懵，然后终于意识到他依在了林瑞肩膀上，于是坐了起来。林瑞想要立马闭上眼睛，装作仍在熟睡的样子，可是来不及了。海明刚刚醒，鼻子里发出了刚睡醒的人经常会发出的一声长长的“嗯～” ，林瑞的脸腾的红了，然后，他发现，他可耻的有了反应。海明还是有点迷迷糊糊的，转身看了一眼林瑞，发现他脸红的很，本来想调笑他几句，结果居然就发现了林瑞身下的反应。一时间哽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个人愣愣的看着对方，然后又都默默的移开了视线。 第7章 出差（二） 　　下了高铁，打车到了酒店，曹老师让大家自由活动，说自己老人家要老老实实在酒店休息，对方公司的人晚上来接他们去接风宴。看时间还早，三个人决定去外滩逛逛。林瑞第一次来上海，梁总也只来过两次，两个人就像是乡下人进城看什么都兴奋，做个观光车，看个邮轮也一惊一乍的。海明本来年纪最小，这时候却感觉到带了两个乡下来的弟弟观光，哭笑不得。玩到2点，终于反应过来还没吃午饭，林瑞想去吃城隍庙，说这是他对上海最深的印象了。年轻人都是有点人来疯的性质，海明第一次看到这么开朗的林瑞，眼睛里亮晶晶的发光一样，激动的脸微微泛红，整个人都神采飞扬，不由得也开心起来，伸出手去使劲儿的将他的头发弄成了个鸟巢，又搭住他的肩膀，两个人傻子似的相视而笑。梁总看着他们两个开心也没说什么，心里却开始隐隐发愁。他可不觉得海明是个弯的，甚至都不觉得他有弯的可能性，而林瑞虽然说了心里清楚，可是感情的事谁又能控制得住呢。看这个发展，林瑞明显对于海明的感情一日千里，这可不是个好兆头。那两只却完全不知道梁总的担忧，拉着他吵着要去吃小吃。梁兵心想，算了，林瑞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也是件好事吧。 　　三个人吃的直打嗝，于是一路走回酒店消食。林瑞乡巴佬看什么都好奇，是个店就要进去转一圈儿，买了一堆的小镜子，小梳子，小点心，最后海明都逛的没脾气了，“你这是贼不落空啊，是门就进啊。”林瑞振振有词，“叶姐姐没来，我买点儿小礼物给他和姐夫，你不知道，他们两口子都爱吃甜食，。。。”blabla~~海明看着他叨逼叨的样子心里纳闷，这也不知道是怎么就开启了神经病模式，那个腼腆害羞的林瑞去哪儿了？！只是这样的林瑞却让他觉得更鲜活，更有生气，更，可爱。 　　晚上公司的一行人土豪作风的接他们去了一个处处写着“我很贵”的饭店吃接风宴，态度十分热情，一口一个“专家”“青年才俊”，硬生生的把发神经病的林瑞给逼了回去，又成了那个害羞脸红的内向小哥。再加上梁总是曹老师重点介绍对象，所以林瑞和海明都自觉的少说话，降低存在感，专心吃饭。海明看林瑞一直盯着桌子上一道清蒸鱼，但不好意思转动桌子，又夹不到，可怜巴巴的，就加了一块鱼肉放在他盘子里。林瑞感激的看着他，然后放进嘴里，眯了一下眼睛，超级享受的样子，海明有点失笑，于是又给他加了自己这边的其他几道菜。一个夹菜，一个吃，二人配合默契，各得其乐。突然听到对方项目经理笑呵呵的说到，“这位是小海吧？我们又见面了。”海明放下筷子，转过头，也笑着说，“张总，又见面了。”“哈哈哈”张总笑着跟曹老师解释，“上次刘教授带他来做个项目，我们就认识了，我当时就记住他了，这个小伙子啊，真心不错。没想到这次又见面了。来，必须喝一杯！”海明很自然的拿过酒杯，“张总谬赞了。应该是我敬您，谢谢您热情款待。上次是跟刘教授来，这次是跟曹教授来。张总对于经济科研的支持让我们这些晚辈非常佩服。我先干为敬。”“哈哈哈。。。”张总最爱听别人说他懂科研，有层次，开心的跟旁边的秘书吩咐，“小王啊，去把我存在这儿那瓶黄酒拿过来。”又跟大家解释，“到了上海就要喝黄酒。我这瓶啊，是一个老师傅酿的，我认识他30年了，他的酒，地道，醇香。小海啊，上次你来我刚好没有存酒了，这次你可不能再错过了，来，尝尝。”又招呼大家，“来，大家都试试我们老上海的黄酒。” 大家都非常给面子的品尝，然后各种称赞。接下来，其他几位经理，负责人，也都跟海明碰了杯。林瑞愣愣的看着海明熟练的跟各位打着交道，客气的恰到好处又不失真诚热情，既大方得体，又适时的把话题引到曹老师和梁总身上，完全没有年轻人喧宾夺主求表现的急躁。稳妥，干练，在这一刻他突然懂了一句话，有些人，即使平时跟大家打成一片看似毫无差别，即使有意低调，可是他们总是不一样的，他们的光芒总是掩盖不住的。在这一刻，在林瑞眼里，海明整个人都是发光的。他先是感到莫名其妙的自豪，继而又觉得伤感，因为意识到这个自豪他没有立场。曹老师却没有给他再多的伤春悲秋的机会，介绍了他给大家认识，于是他也加入了敬酒的队伍中。一餐宾主尽欢。 第8章 出差（三） 　　等饭局结束，已经11点多了。大家都有些微醺，张总安排司机将一行人送回酒店。曹老师有点高了，进了酒店门，就跟大家道晚安去休息了。梁总要跟老婆打电话也回了房间。剩下海明和林瑞，两人都觉得不困，所以决定去江边走走，吹吹江风。 　　一天的相处加上酒精的作用，两个人的关系更加自然和熟稔，就像认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话题也五花八门，似乎有无话不谈的节奏。两个人兴奋的东拉西扯，从音乐聊到电影，又从美食聊到游戏，终于聊到了感情。年轻人之间即使聊聊带颜色的话题都是十分自然的，但是因为海明知道林瑞的取向，也知道他非常内向敏感，所以平时都避开这个话题不谈，可能气氛太好他忘了形，一个问题冲口而出，“你喜欢你男朋友什么呢？”林瑞本来望着他笑，这时愣了一下，然后错开眼神，把身体倚在栏杆上，望着对岸，“嗯，他平时对我挺照顾的，在外面也不是乱来的人。”然后突然间就再也找不到什么词了，他其实也不知道。当时他一个人过24岁生日，没有家人的祝福，又想到自己这么多年还是处男一枚，就突然觉得孤单的很，鬼迷心窍的就上了交友网站。刘艺在网上跟他打招呼，他觉得反正也没有什么喜欢的人，这个人看起来还靠谱，不是乱搞的人，就答应相处一下试试看。他又老实的很，身边就这么一个人一直到了现在。一向有分寸的海明却没有放弃这个话题，“那他呢？你觉得，他喜欢你什么？”林瑞哽住了，不同于上一个问题他不知道具体答案，这个问题他清楚的知道答案，却没有办法跟海明讲。模棱两可的说，“嗯，他喜欢我，善良吧。”海明扳过他的身子看着他，非常认真的说，“那是不是说，如果有另一个人，也很好的照顾你，对你好，觉得你善良，你也会跟那个人在一起？”林瑞脑袋嗡的一声，“他说了什么？他在说什么？谁是另一个人？他么？他在表白么？他喜欢我么？”脑中乱成了一锅粥，眼睛却直愣愣的看着海明。月光照在江面上，反射在海明乌黑的瞳孔，快要将他吸进去。江风吹过，林瑞的头更晕了，他觉得海明的眼睛里有一片星空，心跳的越来越厉害，他甚至清楚的听到了“噗咚噗咚”的喧嚣声，有些秘密就要冲口而出，海明却接下去，“其实喜欢不一定是有什么具体的原因的，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一定有什么那‘另一个人’所不能替代的。我很羡慕你们，也很祝福你们。”林瑞的一颗心提的高高的，又直直的沉下去。 　　海明没有发现他的变化，若有所思的看向江面，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思考。林瑞自虐似的问到，“你呢？你喜欢你前女友什么？”海明叹了一口气，目光还是盯着同一个点，“我是在新生入学晚会上认识她的，她是主持人，还表演了弹钢琴。我还记得，那是一首肖邦。我作为新生代表坐在第一排，她一出现我就知道，我恋爱了。瘦瘦的，长长的头发特别黑特别直，笑起来两个梨窝，特别可爱。我跟她表白那天是在校新年晚会，我事先安排好，她又表演完钢琴后，礼堂的光暗下来，然后聚光灯打在她身上，我拿着玫瑰花，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说我喜欢她。傻吧？我也觉得挺二百五的，不过年轻的时候，所有的二百五的行为都觉得超级浪漫。她真的特别好，特别温柔，我真的想跟她在一起一辈子，所以认真的打算我们的未来，考研，实习，跟导师做项目，所有能为未来铺路的机会我都争取，可是，却忽略了她。”海明望向林瑞，“爱情就是这么讽刺，她拒绝了奔驰宝马法拉利，跟了我这个普通人，我没有翘课泡妞打游戏。可是两个饱含着爱意为着未来奋斗的人，却在奋斗中松开了彼此的手。她胃痛的时候我在实习加班，她过生日，我在跟导师出差，就是上次来这里见到的张总。她需要我的时候，我总是不在。我尽力了，可是还是不够好。”他眼睛里的忧伤太浓烈，以至于林瑞突然有一种窒息的感觉，眼泪唰的一下落了下来。 　　林瑞自己也不知道，他哭是因为他爱的人太悲伤，还是因为这一刻他终于不能再自欺欺人，而是清清楚楚的意识到，他爱的人不爱他。他们彼此之间隔着太多东西，隔着性别，隔着一份铭心刻骨的爱情和4年共同奋斗的时光。当26岁的林瑞站在23岁的海明面前，他们之间还永远的缺少了一个一去不复返的为爱痴狂的青春年代。海明伸出手，轻轻的帮他擦掉脸上的泪，却越擦越多，他叹了口气，“你看，我连你都弄哭了。”一阵江风吹过，林瑞狠狠的打了个哆嗦，海明轻轻的揽过林瑞，把他的头放在自己胸前，慢慢的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着他。林瑞就在这样温暖的，期待已久的怀抱中，感到无边无际的寒冷和心碎。 第9章 温泉之行 　　第二天，一行人正式去公司参观调研。早饭碰头时，林瑞和海明都默契的对于头一天晚上的事情只字未提，只是林瑞红肿的眼睛还在昭示着前一天夜里的失态。 　　一周的调研结束后，一行人回北京。天阴阴的，坐在公司送他们去机场的路上，林瑞看着后视镜里逐渐远去的景象呆呆的想着，那天晚上就像一场梦，和这个雾气蒙蒙的城市一起，被留在了记忆中，慢慢远去，褪色，埋藏在记忆的深处。他突然油然而生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人的一生就是一场注定孤独的旅行，所有的人和事都只是过客，区别只是流逝的速度，最终拼尽全力，却什么都留不住。孑然一生而来，孑然一身而去。心慌的感觉快要将他淹没。 　　海明发现了他的低落，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说。等到登了机，海明跟梁总换位子，坐在了林瑞左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MP3，将耳机的一端塞进林瑞的左耳，另一端塞进自己右耳，在林瑞呆呆望着他的眼神里，突然笑了，“你请我听了你喜欢的音乐，现在换我请你听我最喜欢的歌手的歌。”音乐声响起，出乎林瑞的意料，居然是小野丽莎。沙哑性感的声线里，林瑞突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慢慢隐去，他轻轻的靠在海明的肩上，闭上了眼睛。海明也闭着眼睛，慢慢伸过胳膊，像哄小孩子睡觉一样，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飞机起飞了，轰鸣的声音里，林瑞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然后慢慢的睡着了。海明将左手搭在额头上，隐去了所有的表情。 　　回到北京的林瑞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陷入纠结和悲伤不能自拔，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时间，调研总结，兼职的公司的事情，导师的项目，忙的团团转。每天晚上一沾床就睡死过去，完全没来得及继续他“明媚的忧伤”。转眼又到了周末，刘艺约他见面，突然想起来刘艺的生日快到了，所以林瑞一时间发愁应该送个什么礼物。梁总的意见是，他还是没有正式工作，于情于理都不用送什么贵重的礼物，吃个饭送个蛋糕之类的就行了。林瑞左想右想，还是决定送游戏点卡，反正刘艺喜欢玩儿游戏，左右不会浪费。 　　到了周六上午，林瑞正收拾着准备出门去见刘艺，盘算着吃饭，看电影，然后回酒店，一天时间刚刚好，没想到刘艺打电话跟他说在学校门口等他，带他去泡温泉。林瑞本来是抱着平常过周末的心情，此刻却真的有点期待了。迅速收拾好东西，背着包走到校门口，就看刘艺站在那儿发短信。他迅速跑过去，刘艺抬起头，开心的把包甩到背上，然后拉着他走向公交站。一边走，刘艺一边跟他讲起来这个计划的来历。他的一个同事托人搞到两张温泉会所的票，本来是准备带老婆去过结婚纪念日的，结果在出发的前一个星期他老婆突然发现怀孕了，一家人高兴坏了，却也不能去泡温泉了。准爸爸开心大酬宾，索性就把票送给刘艺了，让他用来追女孩子。林瑞不在乎做一次“被追的女孩子”，对泡温泉充满期待。两个乡巴佬做了一路的心理准备，到了会所还是惊到了。两个人一面自嘲着第一次来这种“奢华大气上档次”的地方，一面进了会所。Check in 之后进了房间，一张超级大床非常震撼的摆在房间正中，刘艺非常镇定的给了行李小哥20块小费，然后关上门，两个人对视一下，然后倒在床上直乐。乐着乐着气氛就变了，看着林瑞笑得眼睛都弯了，脸红红的，刘艺扑了上去。 　　等到两个人想起要泡温泉这茬，已经是2个小时后了。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4点，两个人午饭还没吃，所以干脆去吃东西，准备吃饱了再去折腾。到了餐厅，发现是High tea style。林瑞开心极了，刘艺却没什么感觉。他打小儿喝豆汁儿吃油饼儿长大，属于吃肉那一挂的，对于精美的三明治小甜点只有三个字儿：“不管饱”。但是看着林瑞这么开心，还是心情愉悦的去拿吃的。林瑞站在一排各色甜点前犹豫不决，黑森林，红色天鹅绒，提拉米苏，他每一样都想吃，可还是没忘记自己要保持身材这件事，不断告诫自己只能选一个，正纠结的要死，突然听见身边的人“扑哧”笑了一声，他的脸秒速红了，心想糟了，丢脸让人看见了。不好意思的一回头，却惊讶的张大了嘴，居然是秦越。秦越好整以暇的抱着手臂看着他，旁边还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穿着特别休闲的大T-shirt配大短裤，一脸的痞笑。秦越笑着介绍，“这是林瑞，我们公司一小孩儿。这是郑非，你叫大非哥就成。”然后又懒洋洋的说，“真是走哪儿都能碰见你哈。”林瑞心想对方反正都已经知道自己的秘密了，索性大方的说，“嗯，跟朋友来玩儿。”秦越挑了一下眉，“那正好，一起坐吧。”说完推着林瑞的肩膀去了靠窗的桌子。刘艺看到了这一幕，立刻端着盘子走了过来，然后警惕的看着秦越。林瑞看见刘艺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头疼，“这是我朋友，刘艺。”转过头拉了一下刘艺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给他介绍说“这是秦越，我兼职的公司的同事。”“公司同事”四个字让刘艺立刻警惕起来，他突然想起来上次的那个“宾利男”也是林瑞的公司同事，看林瑞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是同一个人。秦越看到他的表情和林瑞的尴尬，好脾气的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刘艺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愣头青，心里不爽，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你好，很高兴认识你。”郑非饶有兴致的看着三个人演戏，心想这趟没白来，有意思了。秦越又给刘艺介绍了郑非，四个人一边吃饭，一边假模假式的聊天。林瑞食不知味，他觉得自己紧张的莫名其妙，但又无法抑制，很快就吃不下了。刘艺看他吃好了，就跟秦越道别，“林瑞今天晕车了，不是很舒服，我们先回去，回见。”看着两个人的身影，郑非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长的看着秦越，“怎么着，秦哥哥，解释一下呗。”秦越头都没回，“收起你的八卦之心，小孩子不善交际而已，没有你要的猛料。”郑非看着他一黑到底的脸色，“还小孩子！也就你觉得他们是小孩子。”眼看着秦越要发飙，“行行行！您老人家继续您的表演，我不说话，我就安静的看着。嘿嘿嘿～” 　　回了房间，刘艺坐下看手机，也不说话，林瑞觉得尴尬极了，最尴尬的是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坐在刘艺旁边低声细语的说，“我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儿碰见他们。不过，往好的方面想，我拉了你的手，明显表示你是我男朋友，他们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啊，说明没往心里去，秦越也不是乱八卦的人。”然后拉住他的袖子轻轻的晃着。看着他软声软语的撒娇，刘艺的气也顺了，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可能是对于对方年轻有为的嫉妒，可能是对于彼此差距的不甘，也可能是最直白的雄性生物领地的戒备，他不想深思，一把推倒林瑞，“光暗示我是你男朋友怎么够，来，老公你给盖个章。”林瑞一心想让他消气，放松身体任他折腾。这样的乖巧终于取悦的刘艺，两个人一直折腾到晚上7点过。终于决定去泡温泉。 　　到了温泉的楼层，两个人心情恢复了最初的愉悦，准备把各种温泉泡个遍。刚刚走进第一间，就看见刘艺的脸色迅速黑了下来。林瑞莫名其妙的一回头，无语了，秦越也是一脸的无奈。可是这个时候退出去就太尴尬了，两个人硬着头皮走进来，但是大家都不再说话，所有人闭目养神，诡异的很。过了一会儿，秦越终于决定不跟小孩子计较，所以站起身走出温泉。林瑞慢慢的松了一口气，祈祷着别再碰到了。泡温泉非常耗体力，白天两个人又折腾了一番，刚试了两个房间，两个人就累的不行了，决定收兵休息，去吃晚饭。回房间换好衣服出门，刚走到电梯前，刘艺就接到了他妈妈的电话，母上大人一如既往的大嗓门穿出来，“艺艺啊～我跟你说啊，妹妹。。。”刘艺迅速的瞄了一眼林瑞，然后往房间走回去。林瑞懂事的没有跟去，慢慢的走到走廊的窗前看着灯火通明的城市发呆。秦越出了房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让他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林瑞的情形，他也是站在窗前，也是忧郁的望着窗外，像是一只渴望着外面的世界又对未知充满不安的小动物。所以他一只叫林瑞“小孩儿”，不只是因为林瑞比他小了好几岁，而是因为他第一次看到林瑞，就在心里给他定义为“小动物”，闯进成人世界的，孤单无助的小动物。他一阵头疼，在退回房间和打招呼之间踌躇了三秒钟，突然就生了气，“我他妈的也没做错什么，躲个屁！”于是大剌剌的走过去，“嘿，小林子！”林瑞一惊，下意识回过头，秦越愣住了，林瑞眼睛里亮晶晶的，却是因为蓄满了泪水。他一眨眼，大颗大颗的眼泪就那样流下来，毫无征兆又悄无声息。 　　秦越心里咯噔一下，立马想走上前去，却又硬生生的留在原地。他告诉自己，不论是什么事情，这都是人家两个人之间的事，他再关心再气愤再心疼，也只能束手旁观，这不是无情冷漠，而是尊重。他在国外生活了很久，处事方式已经同化，平常大家可以各种不正经各种吊儿郎当，可是涉及到私人生活，界限就是界限，再好的关系也有一个私人领域的界限。除非别人要求你进入领地，否则，你只能旁观。他心里想被一张磨砂纸来回的揉搓，又疼又痒想要打人，兜里的手攥的死死的，脸上却不露半点。林瑞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慢慢的回过身，继续望着窗外发呆。秦越停了几秒钟，然后默默的走回了房间，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上，酸疼酸疼的。 　　林瑞的心里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他是单纯，可并不是真正的傻白甜。相反的，他相当敏感，他能感受到和秦越之间的暧昧气息，也清清楚楚的知道一个残忍的事实：他不会往前一步，不是因为胆小，也不是因为留恋刘艺，而是因为没有意义。跟刘艺在一起没有未来，跟秦越在一起也是一样。他不知道秦越会不会像刘艺一样永远藏在柜子里，然后结婚生子，他甚至都没有那么确定秦越是不是弯的。但是他清楚的知道，就算秦越是弯的，就算秦越会找一个男人在一起，这个人也不会是他。他们之间隔着一个叫做现实的东西。秦越没有说过在公司的职务，可是能开宾利的人不会跟他一样，他们阶层不同，决定了他们对世界的看法不会相同，他们彼此圈子的游戏规则不同，眼界不同，注定了两个人没有长久在一起的基础。什么金钱门第，都是表面的，真正让人无法逾越的，就是价值体系的差距。刚刚那一分钟是他这一天最脆弱的一分钟，他自暴自弃的想，如果秦越肯走过来，他就跟他走，一夜情也好，地下情人也罢，反正都是一样的，没有未来，也不会更糟。他总是要做些什么疯狂的事发泄一下。可是秦越的修养告诉他要理智，他绅士的退了回去。林瑞自嘲的想到，看吧，这就是价值体系的差距。 　　因为刘艺妈妈约了妹妹周日上午来家里做客，刘艺被勒令回家过夜，以便周日早上做好准备待客。刘艺觉得非常对不起林瑞，想了很久，还是说，“你要不然在这儿再玩儿一下再回去吧。”他其实心里非常不愿意林瑞留在这，因为威胁就在眼前，但是责任在他，况且他相信林瑞不是乱来的人。林瑞却出乎意外的平静，“好啊，那我再留一下好了。明天早上吃个早午餐再走，免得浪费了这么贵的票。你回去小心点，到了家给我一个短信。”刘艺更加觉得对不起林瑞，抱了他好一会儿，直到刘母再催，不得已走出会所打车回家。 　　林瑞去刷了牙，洗了个澡，然后平静的擦干了头发，换了衣服，然后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等着刘艺的短信，又过了10分钟，刘艺的短信到了，“宝儿，我到家了。你早点休息。爱你！”林瑞面无表情的回信，“好好休息，晚安。”然后打开mini bar,开了一瓶威士忌，倒了半杯，一口喝下。辛辣的感觉刺激着他的食道和胃，他剧烈的咳嗽了好一阵，然后平复了一下，打开了门，走向秦越的房间。他记得秦越今天站的位置大概就是在1709和1711之间。他想了想，先敲了敲1709房间的门，不多会儿，门开了，秦越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林瑞慢慢的走向他，秦越一步一步向后退去，门在背后关上，两个人你退我进的方式到了床边。秦越整个人陷在震惊中无法回神，他不明白，一个那么羞涩内向的小动物到底发生了什么。林瑞却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酒劲儿涌上来，他眼前一片迷蒙，从台灯倒秦越的脸都镶嵌着暧昧的光，他突然间笑了一下，然后一把将秦越推到在床上，然后用力的吻了上去。秦越呆滞了大概几秒钟，然后突然惊醒将他按在床上，控制住双手，担忧的问，“你怎么了？”林瑞就着这个暧昧的姿势，慢慢的贴近秦越的耳朵，“Wrong answer。不是这句。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秦越钳住他双手的力气越来越大，眼神也越来越凶狠，终于亲了上去。林瑞感受着自己身体的醉意，以及形成强烈对比的清醒的意识。他自暴自弃的想，“大家一起犯错吧，谁也别想干净。” 第10章 电玩城 　　第二天一早，林瑞收拾东西走出了会所，打了个车回学校。他走的时候秦越是醒着的，但是两个人都保持了沉默。回到宿舍，林瑞一头扎进被子里，再睁开眼睛，已经快下午6点了。看了一眼手机，有1条海明的未读短信，“一起吃饭？”林瑞发了一会儿呆，回到，“好啊。15分钟后东门见。” 　　两个人见了面决定走着去吃盖饭。一路上，林瑞都非常沉默，他头一天晚上头脑一热，破罐子破摔，第二天早上起来勇气消失殆尽，留下的只有尴尬和担忧。他仗着自己醉酒，几乎是半强迫着秦越做了，他们这样是不对的吧？哦，跟秦越没有关系，做的不对的只有他一个。他以后要怎么面对秦越，又怎么面对刘艺呢？刘艺把他一个人扔在会所去跟女朋友约会，的确渣了些，可他借酒装疯出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林瑞脑子里乱哄哄的，什么也吃不下去，尽管这才是今天的第一餐。海明刚刚路上就觉得林瑞不对劲，这会儿看到他坐下来拿着筷子一个劲儿戳着饭，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不由得担心的问，“林瑞，林瑞？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么？”林瑞回过神看着海明，心里又是一阵难受，“对啊，还有海明。。。林瑞啊林瑞，你跟自己说喜欢海明，然后还像个情圣似的默默爱着不说，搞得真的似的，连你自己都差点被感动了。可一转眼就跟别人上床，真渣。”顿时心情更加糟糕，他自我厌弃，情绪不稳，还有一点委屈，眼圈都红了。海明看到他这样，立马放下筷子想逗他笑，“哎，怎么了？你可别哭啊，别人以为我把你怎么了。”林瑞苦笑了一下，耷拉着脑袋不说话。海明叹了口气，“唉，好吧。快吃饭，吃完饭，让哥带你好好去疯一下。”说完还神秘兮兮的眨了眨眼。林瑞苦笑了一下，“还‘哥’。。。我比你大！”嘴上嫌弃着，却也拿起筷子吃饭。吃完饭海明付了账，说是要请不开心的人吃饭。然后两个人打了车去西单大悦城。林瑞一辆茫然，“什么意思，‘海哥’要带我‘买买买’？”海明弹了他额头一下，“少瞎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到了地方，上了四楼，林瑞终于明白了，他转过头，无奈的指着“电玩城”三个大字，“海明，‘海哥’！里面可都是别咱们俩小一旬的小朋友，咱俩凑热闹，合适吗？”海明瞪了他一眼，“怎么不合适？大家都忙着呢，谁有空看你啊，大叔！”然后土豪的一挥手，“走，你海哥今天请客！玩儿到你爽！”然后就脱下大衣存在储物柜，换了一大把游戏币揣进裤子兜里，摩拳擦掌的奔进去。林瑞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小时候经常站在游戏厅啊电玩城啊之类的外面看，可是没有零花钱，就从来没有亲身体验过。长大了自己能赚钱了，年龄又摆在那，不好意思再进去玩儿了。现在说实话，有点不好意思。他亦步亦趋的跟在海明身后半步的位子，像个扭捏的小媳妇儿。海明也不问他的意见，“先玩儿这个，打枪的，具简单，你就看见恶心的就扫就行！”然后放了几个游戏币进去，又递了一把枪给林瑞。游戏开始了，海明立马投入。林瑞开始还放不开，战战兢兢的，结果发现周围真的没人看他们，也就慢慢放松下来了，很快就从小心翼翼生怕“杀错人”，发展到想扫谁扫谁。正扫的起劲儿，忽然屏幕上出现了“Game Over”两个大字，林瑞一脸茫然看着海明，“怎么了？”海明无奈的冲他笑，“兄弟，你把人质扫了。。。”林瑞脸一红，“不是你说的嘛，看见谁恶心扫谁，我看他就挺恶心的。”海明气笑了，“行吧，任性哥，你最大，只要你开心，人质扫就扫了吧。”两个人尽情的白痴的扫着，最后后面排队的一大哥实在看不过眼，“嘿，嘿嘿，哥们儿，就一个人质了，差不多给警察留条活路行么？”林瑞立刻羞愧的想钻地缝，拉着海明绕到别的游戏区。接着两个人开始了“老夫聊发少年狂”的节奏，从80年代开始永不褪色的魂斗罗，玩儿到街头小屁孩儿最爱的投篮，连女孩子痴迷的敲地鼠都不放过，极其的没有人性。两个人累了一身的汗，海明摸了摸兜，还剩下几个硬币，一甩头，“走，玩儿那个。”林瑞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游戏，却也听话的跟着走。这一晚上他就跟被拍花儿的小孩儿似的，海明说什么是什么，他根本不思考。两个人做进一个大巴里，帘子拉下来，漆黑一片。林瑞正纳闷儿到底什么游戏，就听海明小声说，“往前头看。”林瑞反射的就回头，结果看见一只超级逼真的巨型蜘蛛在眼前，一秒之后，他发出了穿破耳膜的尖叫，疯子似的跑出来，结果周围等待的人都被他吓了一跳，有几个女孩子还发出了尖叫，一时间电玩城各种尖叫声音此起彼伏。。。海明傻了眼，拉着他低着头迅速除了电玩城。林瑞惊魂未定，又气又急，使劲儿的锤了海明一下，“你这个大骗子！”海明笑到直不起腰。 　　两人取了大衣，走出了大悦城，看一眼表居然已经11点了。海明想了一下说，“走吧，去地铁站。”林瑞揶揄他，“呦！我们海哥刚才不还土豪的打车呢嘛，怎么现在改地铁啦？”海明闻言也无奈的笑了，“没办法啊，我以为只是出来吃个饭，身上只带了现金和公交卡。现在身上真的一分钱没有了，只能坐地铁回去了。”林瑞愣住了，他知道海明没当回事，甚至明天早上他都不会记得这件事，可是他恐怕永远都无法忘记这件事了。以前经常听班上女生们讨论，判断男朋友爱不爱你，就看他舍不舍得为你花钱，有100块花50的，和有10000却只为你花100的完全不一样。他那时觉得扯淡，现在突然懂了。他突然觉得感恩，在这样的一个春天的夜晚，他身边还有一个朋友为了逗他开心，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 第11章 前途 　　周一又是林瑞去公司做兼职的日子，刚到办公室坐下，他的师兄兼组长就叫他去办公室，简单关心了一下林瑞的近况后，便进入了正题。原来他们所在的研究部部长，也就是师兄的顶头上司，看了他们组最近一次做的行业分析很是重视，对林瑞的工作表现也很满意，决定下午跟各组开会，让林瑞在会上对于分析结果做简单总结和介绍。尽管只是简单的发言，但是对于一个兼职人员来说还是第一次，师兄欣慰的对林瑞说，“小林子做的很好啊，部长这是给你个机会露个脸，你要是愿意的话，估计下一步就是正式签约转成正式员工了。上次你说考虑一下，考虑的怎么样了？”林瑞其实一直都在犹豫不决，他觉得自己的性格比较适合待在学校或者科研机构做研究，但是这份工作也却是做的非常开心，上司赏识，同事又相处融洽，薪水也高。现在听到师兄对他“前途光明”的期待，他是真的很动心。“师兄，谢谢你一直照顾和指导我，现在还给我这么好的机会，我真的很感激。今天下午我会好好发言的，如果之后公司真的有意向留我，我一定认真考虑。”师兄笑了，“你小子啊，滴水不漏。行吧，再等等。”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林瑞平复了一下激动和紧张的心情，然后开始准备发言的资料。午休同事过来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也明显热情了很多，林瑞想着，可能是收到了什么风声吧，便也开心的跟大家打招呼。下午两点，林瑞拿着相关总结材料走进会议室，作为一个兼职，他还是第一次跟各组人员一起开会，心里顿时更加紧张了。师兄拍拍他的背，拉他坐在一起给他打气。林瑞一面拼命平复砰砰直跳的心，一面好奇的想，不知道部长长成什么样子，是个威严的大叔，就像吴秀波那样的？还是像皇阿玛那样的？然后想到皇阿玛瞪眼睛，又被自己的想象哂了一下。正胡思乱想中，会议室静了下来，师兄小声说，“部长来了。”林瑞迅速做好专业化的笑容，抬起头，望向门口的方向，却一下子愣住了。 　　走进来的人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一脸严肃，正是秦越。唯一的不同时，他将一头本来就利落的短发剃成了圆寸，显得更酷了。这是会所分开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林瑞觉得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但其实并没有，他出了一身的汗，脸色惨白。接下来秦越的话他什么都没听见，脑中嗡嗡作响，各组的简报他也完全听不进去。正在发懵中，突然感到师兄在桌子下面推他，他猛的回过神，就看到大家都在看着他，秦越也看向他，“林瑞是吧，我听你们组长提到过，这个分析报告你最熟悉了，你来简单总结介绍一下吧。”林瑞看向他的眼睛，里面有认真，有鼓励，唯独没有丝毫的厌恶或者尴尬。这样的眼神给了林瑞支撑下去的力量，他慢慢的平复下来，然后开始介绍。刚刚开始讲，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可一旦开始介绍自己熟悉的数字，林瑞的心慢慢的平静下来，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会议结束了，秦越分配了下一周的任务，又对林瑞说，“林瑞来我办公室一下吧，其他人散会。”林瑞一边收拾材料，一边听师兄在他耳边小声的说，“讲得非常好。好好跟部长聊一下，抓住机会。”林瑞心里自嘲道，“我跟部长已经非常深入的聊过了。。。”面上还是一脸感激的说，“谢谢师兄，我会的。” 　　站在秦越办公室门口，林瑞深呼吸了几次，终于举手敲门，秦越清冷的声音响起“请进。”林瑞走进去，关上门，然后回身看着秦越，“秦部长好。”秦越抬起头看向他，面无表情，也不说话。林瑞心里咯噔一下，“来了来了，来清算了。”于是又开始出汗。足足有一分钟之后，秦越慢慢的笑了，“行了，不逗你了，真不禁逗。过来坐吧。”林瑞咽了一口口水，硬生生的把“坐吧”听成了“做吧”。。。差点跌倒，然后反应过来又嘲笑自己淫者见淫。秦越回身到了一杯茶给他，“枸杞菊花，刚泡的，尝尝，我没加冰糖。”林瑞同手同脚走过去坐下，一脸的茫然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看见他这样，秦越气笑了，“现在怂了？那天晚上的勇气呢？”这是两人第一次正面提起这件事，林瑞低下头，一副知错能改的鹌鹑样。秦越捏了捏眉头，“行了，发生就发生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唉，把头抬起来。”林瑞从善如流，一副小狗样看着他。秦越更加没脾气了，“知道你委屈，那天也是心情不好才会。。咳。虽然我总叫你小孩儿，但是大家都是成年人，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别影响你的工作。我是真的很赏识你，我想你师兄也应该告诉过你了，如果你留下来，我对你有信心，你会做的非常好的。”林瑞仍然是低着头，不吭声。秦越只得叹口气，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林瑞身边，用手扳起林瑞的下巴，却发现林瑞脸上全是泪。秦越心里咯噔一下，赶紧逗他，“别哭了，‘铁头哥’。要是让别人看到了，我也只能辞职了。”林瑞废了好大的力气也没能把一句话说完整，“我，没有，我不是，不是乱来的人，心情再不好，以前也不会，我不是，不是随便。。。”说到这儿他哽住了，再也讲不出一个字。秦瑞却明白他在说什么，心里一阵泛酸。这个他叫做“孩子”的人，就是有这种本事，不断地让他心疼。 　　秦越搂过林瑞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没有，我没有这样看你，也不会这样看你。我知道你是个干干净净的好孩子。”他在心里不断的警告自己说，“秦越，你是个成年人，你是个专业人士，你是人家上司，你不是人家爱人，你只是一个人溺水时的救命稻草。。。”然后狠狠的闭了一下眼睛，“去他妈的专业！”他抬起林瑞的下巴，温柔的吻了下去。一吻结束，他轻轻的擦着林瑞的眼泪，轻描淡写的说，“哥哥就是安慰你一下，不用你以身相许的那一种。行了，洗把脸然后出去干活，给哥哥卖命哈！晚上秦哥哥带你吃大餐！”他故技重施将“秦哥哥”和“情哥哥”说得模棱两可，终于逗得林瑞破涕为笑，平复了心情，擦了把脸走了出去。 　　门关上了，秦越却站着没动，他说的轻描淡写，可心里却沉重的很，他终于意识到，如果再不做点什么，自己就要栽了。 第12章 分手 　　晚上工作结束，林瑞果然收到了秦越的短信，“来停车场，秦哥哥带你下馆子。”秦越好像不懂国人博大精深的“下次”和“以后”的深意，说了吃饭，就立刻执行。林瑞其实很喜欢他这种性格，直接了当，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微微犹豫了一会儿，收拾好东西，下楼去地下车库找秦越。 　　秦越带他去的是一家烤肉店，进了门，立刻被包围在一股浓郁的肉香中，勾的林瑞食指大动。秦越看着他纠结的样子，笑着说，“今天别减肥了。男人心情不好，最需要的是两样东西，酒和肉。酒你还是算了，今儿咱就吃肉。”他本来想说还有性，话到嘴边咽了回去。虽然这样说，可点的都是牛眼肉，牛舌，这类美味而又健康的部位。两个人没有什么讲究，餐盘一上来，秦越就脱下西装，解开衬衫扣子，拉开架势开始烤肉，“等着，爷伺候你。”林瑞发现秦越还真是挺不一样的，没有白领精英的包袱，该喝粥喝粥，该吃肉就撸胳膊挽袖子。看他这么专业，也乐得动口不动手。一个烤，一个吃，配合默契，秦越见缝插针，也吃的开心。香喷喷的肉进了胃里，瞬间抚慰了林瑞的不愉快。其实白天秦越跟他说“我不会这样看你”“不会影响你的前途”的时候，他心里所有的委屈都被抚平了。有这样一个支持他的好哥哥，好前辈，他觉得非常感恩。残余的唯一一点不痛快其实是因为在别人面前哭鼻子，觉得丢人而已。现在，这一点不痛快也消失殆尽了。 　　两个人打着饱嗝走出烤肉店，刚才吃的热火朝天，突然一阵冷风吹过，林瑞突然连着打了两个喷嚏。秦越很自然的把挂在手臂上的西装外套给林瑞披上，林瑞推拒了一下，秦越瞪起眼睛，“好好披着！哥哥还等你保重身体卖命呢！”林瑞喷笑。突然一个黑影冲过来，拉过秦越，一拳打在他脸上。林瑞吓了一跳，愣了一下，立马冲上去拉开那个男人。“刘艺？！”林瑞惊讶的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你干嘛？！疯啦？！”刘艺一脸的痛心疾首，“我说你最近那么忙呢，原来时间都他妈的用来约会了！行啊，宾利啊！你收获不小吧！”林瑞被骂懵了，秦越直起身，一把推开刘艺，站在林瑞身前，“你干什么！别在这儿嘴里不干不净的，这不是你发疯的地儿！”刘艺又要冲过来打人，突然一个女声响起，“艺哥！怎么了？！” 　　刘艺一下子站在原地，但仍然怒气冲冲的盯着秦越。林瑞顺着话音望过去，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女孩子走过来，纤细高挑，一头长发披在肩上，长得一般，但是清清秀秀的，一眼看过去很难让人不喜欢。林瑞估计，这就是“妹妹”了。“妹妹”走过来拉住刘艺的手臂，“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大家都不说话，而刘艺和秦越两个人像斗牛一样死死盯住对方。林瑞却出乎两个人的意料，慢慢的却坚定的推开秦越，走到他前面，“你好，我们是刘艺老同学，之间出了一点误会，没事儿，已经解释清楚了。”听到这儿，女生狐疑的看了一眼刘艺，发现他满脸的愤怒变成了尴尬神色，自然的理解为误会解释清楚之后的不好意思，不由温柔一笑，对林瑞说“哦，原来是这样。我是刘兵的女朋友，张小美，你好。”林瑞看向刘兵，刘兵却移开了视线。林瑞忽然觉得这一切真是没意思极了，“刘艺你也是，有女朋友了也不告诉兄弟们。行了，今天就是一场误会，下次约你喝酒，带上嫂子啊。”说完转身拉着秦越的手臂向秦越车的方向走去。刘艺突然想要拉住他，可是又不知道拉住了又能说些什么。他一时觉得自己非常委屈，非常愤怒，忿忿不平，可是马上又觉得没有什么立场发火。这不就是他要的么，有了女朋友之后，两人干干净净分开，林瑞不疯不闹，从此各走各路。他交女朋友在先，即使怪林瑞劈腿，都没有立场。 　　林瑞死死的拉住秦越的胳膊，用力之大，让秦越的手迅速充血，但秦越没有说话，也没有挣扎。两个人坐进车里，林瑞问，“能给我一支烟么？”秦越看了他一眼，从车里拿出一盒烟，递给他一根，然后给他点好，林瑞深吸了一口，然后拼命的咳嗽起来。秦越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拿掉了他的烟，熄灭，“别难过了，他不值得。”林瑞靠在座椅上，用手臂挡住了眼睛。半晌，拿开了手臂，秦越观察了一下，还行，没哭。林瑞深呼吸了一下，“我没事了，开车吧。”秦越想了想，没有开车送林瑞回宿舍，而是回了他家。 　　到了门口，林瑞看着他，不说话，也不下车。秦越哭笑不得，“我还没有那么禽兽吧？我是怕他去你宿舍纠缠你。你先在我这儿凑合一晚上，明天你们打电话也好，见面也好，大家把话说清楚，然后你再回去，我比较放心。”林瑞终于笑了，“谢谢。”下了车，跟着秦越上楼。秦越住的是一个公寓，面积不小，但只有一间卧室。两个人也没假模假式的推说住沙发，明天都要上班，必须养精蓄锐。所以两个人依次洗完澡，便爬上#床准备睡觉。秦越关了灯，说了声，“晚安。”林瑞也回了句，“晚安。”过了一会儿，又加了句，“谢谢。放心。”秦越没说话，转向林瑞，用一只手臂揽住了他。林瑞在这样一个被保护的姿态下，很快就睡着了。他以为他会失眠，会做噩梦，可事实是，他非常安稳的一觉睡到天亮。 　　早上，林瑞是在咖啡和煎蛋的香气中醒来的。伸了个懒腰，然后晃晃悠悠去洗脸。等他再出来的时候，秦越已经把盘子摆好了。“快吃，吃完送你去学校。”又想了一下，“哦不对，送你去科研室。”林瑞很惊讶秦越居然记得很清楚，却识相的没有追问。早餐很简单，每个人一杯热牛奶，一个煎蛋，一片烤面包，配上几片培根。但是做的很用心，煎蛋是林瑞最爱的太阳蛋，面包烤的很轻，培根却很香脆。林瑞喝着温热的牛奶，心里非常感动。妈妈去世后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亲手给他做早餐。以至于很多年以后，林瑞已经学会了自己做饭，也吃过很多不同的国家很有特色的早餐，可是他总是清晰的记得这样一份用心的早餐带给他的温暖。 　　林瑞到了科研室楼下，跟秦越保证了跟刘艺说清楚，然后上了楼。他一同往常的跟曹老师和大家打招呼，然后开始工作。晚上下班时间，林瑞果然收到了刘艺的短信，约他在老地方见面。林瑞收拾好东西，跟大家道了别，然后坐车去他们一直见面的酒店。坐在公车上摇摇晃晃，林瑞开始慢慢的回忆跟刘艺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发现自己对于分手没有什么痛苦的感觉，甚至还隐约有期待。他并不爱刘艺。即使以前不知道，认识海明之后他也知道了什么叫□□上一个人。那种疯狂的欲望，上瘾一般想要接近对方的痴迷，因为对方一个动作一句话就会瞬间改变心情的感觉，在刘艺身上都没有。可能是因为不合适，可能是因为一开始就知道结局，也可能是因为两个人都不诚恳。可是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都必须要分手。即使没有秦越这件事做□□，即使对方没有要结婚，这个决定都不会改变，只是现在提前了。他心里明白，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他爱上了海明。他不知道他和海明会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无论结局如何，他都想试一下。而要想拥有一个去争取这份的爱情的机会，他就必须分手，分干净，以一个最诚恳的姿态站在海明面前。 　　到了酒店，去了刘艺说房间号，刘艺开了门，回身坐在床边。林瑞走了进去，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他突然觉得非常讽刺。两个人来了这么多次酒店，只有这次，能够平心静气的聊天，尽管聊的内容不会愉快。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林瑞先开了口，“我们分开，挺好的。我祝你幸福，真心的。”刘艺突然间觉得烦躁，问了林瑞一个他一直很想问的问题，“林瑞，你爱我么？或者说，爱过我么？”林瑞看着他，他知道标准答案是什么，可他在这一刻，突然就不想再说谎，“没有吧。我有喜欢你，但是我不爱你。”刘艺失力般向后倒在床上，用手臂遮住了眼睛，“你真残忍。”林瑞看着他的举动，心想“是的，我真的残忍。可是没有爱情，不代表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即使从最开始就相互有所保留，在相处这么久之后，我们还是不可避免的在彼此生活中留下了痕迹。就像，我昨天晚上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可是这些他不可能告诉刘艺。很多人以为，分手的时候告诉对方“爱过”是一种温柔，可是在林瑞看起来这最最残忍。分手的时候就应该让对方知道不爱了，干净转身，互不纠缠，才能让双方都迅速走出去，开始新的感情。 　　刘艺非常想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说，他苦想了半天，竟然也没有想到两个人之间的任何牵扯，没有金钱往来，没有送过值钱的礼物，甚至没有在彼此的生活空间里留下哪怕是一件衣服，一盆植物。两个人空坐到天彻底黑下来，刘艺说，“我最后请你吃一餐饭吧。”林瑞却拒绝了，“不了，我想回去了。”刘艺苦笑着说，“你以前很少拒绝我的，分手了真的不一样了。”林瑞没有解释，起身走向门口，“林瑞！”林瑞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刘艺想说，“我能再抱你一下么？”可是，他什么也没说。林瑞等了一会儿，说了声“再见。”然后出了门。他慢慢的走出酒店，走出了刘艺的生活，走进了一片漆黑的夜。他没有打车，顺着来时的路慢慢的走着。 第13章 改变 　　有的人想把时光留住，有的人想要迅速遗忘，但是时光never gives a shit. 　　日子总是在继续，梁总如愿以偿的跟上海调研的公司定下了“经济顾问”的职位，只能博士答辩之后就可以准备搬过去。他女朋友已经升级成未婚妻，也在上海的一家银行找到工作，秋季入职。小两口开心极了，琢磨着请大家吃饭唱K。叶姐产检显示是双胞胎，姐夫一家高兴坏了，叶姐俨然成了他们家的珍稀大熊猫，在叶姐以防止产前抑郁为由的强烈要求下，家里人勉强同意她上班，但是每天早上，午饭，下班，三次车接车送。曹老师的项目也顺利推进，已经收尾进入写作阶段，研究所里每个人都很开心。 　　包括林瑞。林瑞也有很多“进展”。。。他去校医院美白了牙齿，重新买了一些颜色较浅的衣服，虽然仍然干净简单，但是天蓝色的T-shirt配上简单的卡其色短裤总是好过以前黑乎乎的一身。他本来就显得小，这下更像是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了。正装是秦越陪着他去买的，顺便还送了他几件衬衫，将他打造成白领精英的愿望无法实现，因为他的面相既不够犀利也不够成熟。但是至少有几分职场新鲜人的样子了。夏天到了，林瑞又开始每天早上去活动室游泳，改变线条。他偷偷的起草了一份计划书，列了改变自我形象的20条任务。每次完成一项，他就觉得离海明又近了一些。在暗恋中的人总有一个通病，这点不分男女老幼，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觉得当自己变得更好，就会离对方越来越近。在这条路上艰难奋斗的痴男怨女看不到一个事实，对方喜不喜欢你跟你好不好有的时候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还没有货币可以转换。他喜欢你，你什么都好，他不喜欢你，你再好再改变他也看不到。林瑞在自己编织的梦里孤注一掷，勇往直前。 　　这天晚上，海明约林瑞去泰国菜，林瑞开心赴约，特地穿了一件新的polo衫，白天的时候秦越看着他蛋疼的叹了“青春啊～”林瑞当作赞美开心的收下了，暗搓搓的希望着海明能够发现他的改变。他没有发现自己潜意识里的小女子作态，也没有反思自己整个生活的重心都已经变成了“海明觉得。。。”海明不负重望的，。。。没有发现。林瑞暗自失望了一秒钟，就又开心的跟海明聊着天等着菜上来。海明心情明显非常好，“林瑞，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可是第一个知道的！”林瑞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样子，也不由自主的开心起来，又被那句“第一个知道”窝心了一下，甜蜜的问，“什么好消息？”“我跟导师谈过了，他UCLA的教授提过我，对方看过我的简历和以往的项目，准备接受我的申请让我过去读PhD。” 　　林瑞的头嗡的一声，定定的看着他，“什，什么时候的事，我，我怎么不知道你在申请？”海明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之前就跟MIT的教授有合作，我也有继续深造的意向，但没有大规模申请。这次这个教授正好要招学生，我导师就跟他提了，基本上已经确定可以给我offer了，只是还要走一些程序。” 　　接下来的话，林瑞都听不见了，“他要走了，他要离开了，他要消失在我的生命中了。他申请出国都没有告诉我。”信息量太大，他一时甚至不知道为哪一件而伤心比较好，是对方要走了，而他还没有完成20条任务，没有到自己觉得可以表白的程度，还是对方之前根本没有把他放进需要被通知计划的组群里面。他突然觉得他的心要爆炸了，他需要一个出口，他得告诉对方，我在改变啊，你等等我啊。 　　“林瑞，林瑞？”“啊？”林瑞猛的回过神，看到海明一脸的莫名其妙，还带着一点“你是我兄弟怎么不为我开心”的委屈。林瑞低头喝了一口可乐掩饰着不自然的表情，心里自嘲着，“看吧，你的表情我都懂，我的表情你却永远不懂。”他抬头看着海明，终于明白海明不是不能懂，他是不想懂。他林瑞没有重要到要海明去花心思花时间琢磨，自然对方也就读不懂他的心情。他以为他早就已经接受这种不平等，可是最终还是委屈了。他使劲儿的扯了一下嘴角做出个笑容，“太好了！我是被这个大喜讯砸懵了。那你今天晚上一定要请客才行啊！”海明嗔笑，“行！你个吃货！”菜上来了，林瑞突然觉得今天真是应景，他现在的心里就像桌子上的冬阴功汤和绿咖喱鸡肉，又酸又辣，从喉咙口一直冲到鼻腔。 　　海明俨然以及是一副要离开的状态，“你以后啊自己也要记得好好吃饭，不要总是啃苹果面包之类的，你不用减肥了，只要稍微注意就好。泰国菜还是满适合你的，不会太刺激，又比较暖身体。。。”林瑞看着海明絮絮叨叨的样子，突然做了一个这辈子至今为止最疯狂的决定，然后就笑着说，“之前惊讶还有一个原因，我其实也一直在准备出国，不过还没考过GMAT和托福，所以还没有告诉你们。你一讲吓了我一跳，这也太巧了。”林瑞觉得自己真是个影帝，他用尽全力的演着，“唉，你也要考这些么？还是说这些步骤都省了？唉，有个好导师真幸福。”海明也惊讶了，“真的假的？！天啊，你也要出国啊，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学校呢？”林瑞心思飞快的转着，他知道演戏的诀窍就是有巧合，但是不能全是巧合，“没有啊，加州其实挺好的，不过我也在考虑东部的学校。再说了，也要考完试才能看能申请哪里才行啊。”海明笑着给他打气，“你决定了？反正只要你决定了，兄弟我都支持你。来，干杯！祝你心想事成！”两个人用可乐碰了杯，意气风发而又其乐融融的样子。可干杯的时候，两个人都将变了的脸色藏在了杯子后面。林瑞心想，“你要是真的知道我在想什么，应该不会祝我心想事成了。”而海明的脸色晦涩不明，他感觉到了命运对他深深的嘲讽，墨菲定律，有些事你越想躲就越躲不开，有些人你越是不想伤害命运就越让你们纠缠在一起，扯不清楚。 　　吃完饭，两个人慢慢走回学校，海明有意无意的聊起林瑞兼职的公司，“你上次不是说你师兄和上司都很看好你嘛，又开始给你办正式入职了，那你这一走，他们知道了么？”林瑞报复似的，“还没有告诉他们，你是第一个知道的。”海明果然不再说话。林瑞心里隐隐的有一种预感，海明其实比他想的要聪明的多。他可能什么都知道，只是不点破，竭尽全力的维持着一个不说不问的平衡。悲哀的是，林瑞没有足够的筹码打破这个平衡，一旦点破，海明只能离他远远的，所以他只能装傻。 　　当天晚上，林瑞就上网搜了GMAT和托福考试的材料和信息，制定了计划。他从最基本的背单词开始肯定是来不及了，所以干脆一鼓作气，仗着自己英语还不错，直接就上模拟题。凌晨4点，看着悲惨的模拟题分数，林瑞沉默的洗脸睡觉。然后6点钟，又爬起来开始上网搜攻略。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他不再去游泳，跑步的时候也听着MP3，而linkin Park也换成了听力测试题和下载的新东方老师讲课录音。最先发现林瑞状态不对的是秦越，林瑞一如既往的努力工作，认真完成任务，像个充满能量的小炮弹，但是以前是朝气蓬勃，可是现在，越看越像是憋着一口气。他问林瑞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林瑞踌躇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我在准备出国。”然后满怀歉意的说，“办全职的事，谢谢你跟师兄了。但是我可能要辜负你们的好意了。”说完低下头，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要不是了解他的人品，秦越简直都要怀疑他是故意的了。每次他做错什么事，就是一副“我对不起全天下，我要自裁谢罪”的样子，然后秦越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就像现在，秦越沉默了半天，也说不出生气的话，“能问原因么？”林瑞下意识就接过去，“没有，只是觉得比较适合做研究，然后我对于那边的研究环境比较喜欢，。。。”说到这儿，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单单是假，还很卑鄙。他用着用烂了的借口来打发真正对他好的人，利用着对方的善意，却连句真心话都不肯讲。他猛的抬起头，“秦越，你有时间听个故事么？” 　　天阴的很，淅淅沥沥的雨打在窗子上，让在屋子里面享受着干爽的人一样感受到沉闷的气压。秦越坐在咖啡厅了，用勺子慢慢的搅动着一口没动却已经凉了的黑咖啡。林瑞坐在他对面，双手捧了一杯拿铁，杯子已经慢慢凉下去，他却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儿一样在微弱的热度中汲取温暖。拿铁是秦越给他点的，秦越觉得他胃不好，不应该喝喝咖啡，从来都给他点拿铁。他想，秦越是真的把他当自己弟弟照顾着的。秦越看着林瑞头顶的发旋儿，突然就笑了，“有发旋儿的人都犟。”又在林瑞迷茫的眼神中接下去，“所以，你这段时间的变化都是为了他，为了他减肥，改变形象，分手，现在又要出国？”林瑞一哂，点点头。秦瑞用少有的尖锐语气问到，“那如果你去了同一个城市，甚至同一个学校，他还是不喜欢你呢？又或者，你申请不到同一个城市，你去了另外一个城市，你们隔得很远，可能因为相同或相似时区的缘故，你们能够经常通个电话，发个短信，一星期聊上一回天。然后其他的时间，你就在那个陌生的，你甚至不爱的城市，孤独的一个人生活。你要重新交朋友，要开始一份长达5年甚至更久的艰苦学习。你也许都觉得能忍受，可是然后呢？他回国，或者留在那里。然后结婚，生子。你们联系慢慢的减少，直到没有。你用尽全力，就为了爬到一个‘远程陪读’几年的身份？在今后他跟他妻子讲起这一段的时候，你只是故事里那个‘也出了国的朋友’。他甚至不知道你每天做什么工作，去了哪里扎根。。。” 　　“不要再说了！”林瑞一把拉住了秦越的手，他的手掌还带着拿铁些许的暖意，可是手指已经冰凉。秦越感觉到了，他在颤抖。他不再刺激林瑞，他始终狠不下心让林瑞再难过。叹了口气，两手握住的林瑞的手，慢慢的给他暖着，“你决定了就去做吧。但是记得，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一个哥哥。”林瑞泪如雨下，愧疚就要将他淹没。不单单是对秦越的，还有对自己的。他可怜的自尊和骄傲都不能够忍受他如此的轻贱自己。可是怎么办呢？他是真的放不下。 第14章 表白 　　都说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在集中火力奋斗一个月后，林瑞考过了GMAT和托福。尽管不是逆天高分，但是申请大部分学校还是可以的。上网看了攻略后，林瑞开始套瓷，写PS等等一系列的工作。接下来最难的应该是找谁写推荐信了。 　　林瑞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工作，最终敲响了导师办公室的门。跟导师当然不能说，噢，我发疯了，追人追到美利坚去了，也不挑学校，离对方近一点就行。他红着脸尽量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对科研有着坚定信念，对于教育工作有着终身热情，并为之奋斗终生的科研工作者。感情之真挚，之强烈，连他自己都信了。导师自然是乐呵呵的同意写推荐信，所有的老师看到对研究有热情的年青人都是满怀欣慰的。有了经验，林瑞又去见了三个平时有合作的老师，然后最后见了曹老师。果不其然，在第二天的会议上，曹老师跟研究所的所有人宣布了这一消息，俨然林瑞已经申请到学校的架势。林瑞心中惴惴，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他一方面自动自觉加班尽早完成曹老师项目成书他负责的章节，另一方面开始了每天跑UPS的日子。其实这个时候申请已经晚了，大多数学校的申请都已经截止了。林瑞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抱着“万一”的心情去申请。结果可想而知，十所研究院中有八所回信说已经截止，另外两所没回信也石沉大海，估计只是人家懒得回信。 　　日子不断推进，林瑞越来越着急，可是又无可奈何。他着急上火，舌头上起了个大泡，疼的只能喝粥。秦越看着他折腾，又气又急，最后忍无可忍，给他在芝加哥大学做教授的一个同学打了电话。对方听说他的介绍后，答应他把简历递给系里看一看。林瑞开心的大着舌头说，“如果有戏，我请你次大餐。”秦越回了他一个大白眼。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被林瑞的“诚心”感动了，对方真的给了他一个Skype面试的机会，林瑞激动的又蹦又跳的，然后又缠着秦越帮他做模拟面试练习。真正面试约在晚上9点，林瑞紧张的吃不下东西，所以秦越干脆下班后留下来帮他一起准备会议室，然后就在门外休息区等着他。一个小时后，林瑞低着头走出来，秦越一看他的样子，心说“不好”，连忙说带他出去吃饭回血。一路上，林瑞一言不发，吃饭也只是闷闷的低头吃东西。等吃完了，秦越小心翼翼的问怎么样，林瑞只含混的说有的问题答得不好，就又成了一个闭嘴的蚌壳。秦越没法子，只好又跟他同学打电话，问问详情。结果对方觉得还好，说小伙子还挺□□art。秦越放了心，却又不敢跟林瑞说，怕到时候万一没录取林瑞更失望。结果林瑞第二天就又充满能量的继续申请学校了，只是这一次，都是申请的名不见经传的地方。 　　两周以后，林瑞正在食堂喝粥，突然接到了芝加哥大学的电话。他一看号码，吓得粥差点喷出来。哆哆嗦嗦的接了，听到对方通知他被录取的一刹那，他感到头皮突然一阵发麻，然后放下电话之后才感受到巨大的喜悦。他想马上告诉海明，可是在拨出号码前的一刹那又改变了主意，转而打给了秦越。秦越听到也是开心的很，然后两个人约好周末的时候林瑞请客去唱歌。放下电话，林瑞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给海明发了一条短信，“有空吗？出来聊一聊？”半个小时后，海明回道，“好，东门见。”林瑞换了一件干净的衬衫，特意刷了牙洗了脸，又打理了一下头发，然后出发。见了面，林瑞提议去旁边的咖啡厅坐坐，海明同意了。 　　咖啡厅里并没有很多人，林瑞找了一个靠里面的位子，两个人叫了喝的，然后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闲磕儿。水果茶上来了，林瑞也不管烫不烫喝了一大口，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海明说，“我有件事情跟你说。”海明顿了一下，继而笑了，“什么事儿啊？这么神秘兮兮的。”“我拿到芝加哥大学的offer了。”林瑞说完，便看着海明，眼神里充满期待。海明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反应过来，笑着说，“哇噻！恭喜你啊！”海明的反应太过普通，林瑞有点失望，就又加了一句，“到时候跟你离那么近，经常找你玩儿啊？”说完又目光炯炯的盯着他。这一次，海明却沉默了。他叫的是一杯意式，拿起来喝了一口，感受着苦涩的感觉充满口腔，然后才慢慢的说，“林瑞，我不出国了。” 　　林瑞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海明的表情告诉他，这是真的。半晌，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为什么？”海明苦笑了一下，“我没跟你说过我的家里吧？我爷爷和姥爷都是在政府部门工作，爸爸也是，家里想让我留在国内。本来的打算是出去一段时间再回来，但是最近跟家里商量，他们还是觉得想让我留下来。”林瑞心里疯狂的喊着，“就这样？就只是这样你就改变了决定了？”面上却还是好声好气的问，“不能跟他们商量一下么？我觉得你好像挺喜欢这个机会的。”海明倒是非常平静，“我妈妈去世的早，爸爸一个人把我带大，他不说，但是我知道，他想让我离他近一些，然后尽早看到我成家立业。林瑞，我没有你那样说走就走的勇气。” 　　林瑞的心像被泡在醋里揉搓一样，又酸又疼，他想说“我的勇气？！我的勇气只是因为你！”可是他又什么都不能说，憋得嗓子眼都发紧了，感觉到一阵眩晕，命运是在跟他开玩笑么？过去的这几个月到底算什么？！他抬起头看着海明，看着他无比平静的搅拌着咖啡，突然就不想等了，什么计划，什么时机，通通都去死！他听到自己一字一顿非常清楚的说，“海明，我喜欢你。是情侣之间的那种喜欢。你喜欢我么？” 　　海明猛的抬头看他，脸上的表情像被雷劈了一样。林瑞的心沉了下去，却自虐般的不肯移开视线。这种对峙下，海明只能错开视线，“如果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我道歉。我是真心把你当兄弟看的。”林瑞却寸步不让，“我没有把你当兄弟，我一直就是喜欢你。”海明抬起手揉了几下太阳穴，“林瑞，我不喜欢男生，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他放下手，又希冀的问，“我们做朋友好不好？做一辈子的朋友，比情侣还好，像家人一样，好么？”他的表情真挚，带着期许和一丝丝的祈求的语气，林瑞就要下意识的点头了，却又生生的止住，“海明，我也希望我可以，可是我真的爱上你了，我没有办法再做你的朋友。”说着，突然一阵委屈心酸排山倒海般袭来，他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涌了出来，张着嘴，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手拼命的攥着杯子，指尖已经发白。海明看到他这样立刻慌了，“林瑞，林瑞你听我说，你冷静一点。我，我，我真的不行，做朋友好么？我求你。” 　　海明的每一个字都像钉在林瑞的心上，他眼圈红红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心里是一片难以置信，“他求我。他居然求我。他第一次求我，是想让我离他远一点。他的爱到底是有多不堪，让他爱的人不堪其扰求他放弃。”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以为他爱一个人是对他好，他逼迫自己脱胎换骨竭尽全力站在对方身边，可原来带给对方的只有困扰。到头来，他感动的只有自己。林瑞感到一阵窒息，头疼的像裂开一样，站起身，摇摇晃晃向外走去。海明一下子站起来，他想拉住林瑞，但却在拉住他的前一刻生生停住。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林瑞走出咖啡厅，走进了夜色。 第15章 醉酒 　　林瑞行尸走肉般走在街上，脑中乱哄哄的充斥着海明的话，一会儿是“我不出国了”，一会儿是“我们做朋友好不好，我求你”，他头痛欲裂，感觉憋闷的很，浑身的细胞都叫嚣着需要一个出口。他连店名都没有看，随便走进街旁的一家小饭馆，他现在需要酒精的麻醉。小饭馆里面人不算太多，但是都是几个人一桌，热闹的聊天，哄笑，根本没注意到他，这种认知让他感到平静了许多。老板是一个40多岁的大叔，既当老板也是跑堂的。看他走进来，笑着迎了上来，“来啦。请进，随便坐。”然后把菜单拿给他，“看看，点点儿什么？”林瑞坐下，也没看账单，“老板，给我一瓶习酒。谢谢。”老板再次确定，“只要酒么？点点儿吃的？”林瑞摇了摇头，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来个小炒吧。”“好嘞！”老板很快上了酒和杯子，“菜马上就好！” 　　林瑞没说话，打开了酒到了一满杯，然后一抬手喝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立刻刺激着他的食道，他拼命的咳嗽起来。旁边桌上坐着的都是附近工地的建筑工人，看到白净的大男生被酒呛到，发出了一阵哄笑。林瑞胃里火烧火燎的，迅速感到一阵眩晕，整个人都感觉飘了起来。他抬头望过去，他看得出，其实大家的笑都是善意的，于是自己也傻呵呵的乐了，心想“怪不得大家都借酒消愁，喝了酒果然开心。”他又倒了一杯，仰头喝了下去。等老板端着菜出来，发现林瑞已经喝掉差不多一瓶了，心里一惊，“这小伙子肯定遇上啥事儿了，咋能这么喝？！”他把菜放在桌上，“小伙子，吃菜！垫垫肚子再喝，啊。”林瑞迷迷糊糊抬起头，他没听清楚老板在说什么，傻呵呵的点了点头，“再来一瓶。”老板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回吧台取了一瓶酒，摆在桌上。 　　林瑞一个人坐着，也不说话，一个劲儿的喝酒，刚开始还傻笑，再后来就是一个劲儿的流眼泪，连个声都没有。旁边一桌的人看了看他，都停下了吃菜聊天，“诶，这娃咋啦？”一个长得特别黑的陕西口音的大叔问他旁边的胖子，胖子擦了一下头上的汗，夹了一筷子菜，“看样子是心里有事儿。咱别管闲事。”很快大家都注意到了林瑞，饭馆里安静了下来，林瑞却浑然不觉，一杯接一杯的喝着。一个满脸胡子的汉子实在看不过眼了，“老板，你要么去劝劝吧，这么喝会出事儿的。”老板也是一脸纠结，闹事儿的见过，可这不闹事老老实实的一直闷头喝酒的，他还真不知道咋办。低头想了一会儿，还是走到林瑞身边，“小兄弟啊，要不咱差不多行了，叫个哥们儿过来接你？”林瑞反应慢了半拍，迷迷瞪瞪的抬头看他，他觉得有人跟他说话，可是什么都没看清楚，也什么都没听清。一阵恶心，他回头干呕了一下，可是什么都没吐出来。回头看老板，保持着一线清醒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老板，弄脏了你的地方。”老板有点紧张，立马摇头，“没有，没有，没脏。”林瑞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想着“我把人家店里弄脏了，赔钱，走人。”从钱包里掏出了几张一百的，也没数，放在桌子上，然后转头慢慢的走了出去。出门口时，还被门槛绊了一下，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饭馆里有了新话题，大家开始猜测是什么故事，可这些已经跟林瑞无关了。 　　他竭尽全力的走直线，但其实已经飘的不行，周围人都躲着他。他其实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他就会窒息。走着走着，他突然觉得口渴，于是转身进了另一家小馆子。林瑞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伤心放纵一下也不敢走远，就跟五道口晃悠着。所幸这里遍地都是小馆子，他一间一间的顺延走下去，每次进一家店就只要一杯白酒，然后喝了，放上一百块钱，也不管够不够，转身就走。大家看他一个醉鬼也没有人拦着他。直到他走出第五家店的时候，一头栽倒在地上，他顺势挪到旁边，靠着墙睡着了，就像个被人遗弃的流浪汉。 　　再次醒过来，天已经彻底黑了，人群也已经消失了，街面上非常安静，只有离他不远处有一群看上去年纪不大的男生，大概五六个的样子，有三个拿着酒瓶，另外的抽着烟，互相闹着，时不时瞥向他这边，讲着不知道什么笑话，一阵阵哄笑着。他感到腿有点麻，然后动了一下才发现其实不是腿麻，是手机一直在震动。他掏出来接了，连名字也没看。对方愣了一下，然后急切的声音传来，“林瑞！林瑞你他妈的跟哪儿呢？！”是海明，他喊得太急，声音都劈了。林瑞一阵头疼，都喝到这份上了，他连人民币面值都分不出来了，还是一下就听出来是海明的声音。“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儿，嘿嘿嘿。”海明顿了一下，听出来他是醉的不行了，深吸了一口气，放轻了语气说，“那你看看周围有什么？有什么牌子么？店牌啊，路牌啊，都行。”林瑞四处张望着，“噢，有月亮！嘿嘿嘿。但是没有星星，星星不出来了。。。”说着又要哭。海明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竭力压着火，“林瑞，看看亮亮的灯牌，有没有看见什么字？”林瑞傻子一样看了半天，“火火火，好多火。”海明脑子飞快的转着，“火，什么火，什么店名字带个火字？还好多个？”正想着，突然听到林瑞这边电话里传来碎酒瓶的声音，和一阵哄笑叫骂声。他的头嗡的一下，吓出了一头的汗。 　　“林瑞！林瑞！回答我！” 　　“啊？怎么了？” 　　林瑞却仿佛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海明着急到极点，却在电光火石般响起了“火炉火”的点名。他激动的喊着“林瑞你等我！别挂电话！”然后飞快的拿上钱包，奔下楼去。只用了5分钟，海明就赶到了火炉火，可是却不见林瑞的踪影，他的头嗡的一下又大了一圈。飞快的把钱给出租车师傅，然后跳下车开始四处跑着寻找着林瑞。正急的不行，突然听到一声酒瓶砸碎的声音，他心里一动，朝着声音跑过去，果然看到一群人喝酒聊天，旁边不远处林瑞就坐在那里，人事儿不知的样子。原来，他就在那家店的后面，刚刚看到的是后门出口处的牌子。 　　海明吁出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但是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旁边那群人看起来不是什么好惹的。他心里把林瑞骂了个狗血喷头，但也只能任命的走过去把他叫醒。他摇了摇林瑞的胳膊，“林瑞，醒醒，我们回去睡。”林瑞睁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傻呵呵的乐了，然后眼泪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他哭的无声无息，却看上去伤心极了。海明心里快要搅成一锅粥，旁边那群人不知道谁又说了什么，爆发出一阵哄笑，夹杂着几声叫骂。海明心想必须马上离开，于是一转身，把林瑞背在了身上，又把他两只手扣在自己胸前，“林瑞，抓紧了，我背你回去。”林瑞带着哭腔含混的说，“你背不动我的。”海明心里一股子气发不出来，恨恨的说，“背得动！是你，我死也背得动！”林瑞不再说话，老实的扣紧双手。海明抱着他的小腿，咬着牙一鼓作气，将跟他差不多体重的林瑞硬是背了起来，然后憋着一口气向大路的方向走去，他心里只想着，必须立马到大路上去，离这伙人远一点。刚走几步，大滴大滴的泪水淌在了他脖子上，烫的他心里一抽，脚步却没有停。 　　到了大路上，海明脸憋的通红，出了一头的汗，脖子锁骨处也被林瑞的胳膊勒出了红印。他把林瑞放在地上坐好，然后站起身。刚一站起来，腰上猛的疼了一下，心想不妙，但也不顾得这许多了，他用手按着，然后走到街面上打车。等上了出租车，海明又犯了愁，不能回他的宿舍，也不能回林瑞宿舍，他叹了口气，庆幸自己身上带了身份证，跟师傅说了一个就近的酒店的名字。出租车司机师傅打观后镜看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打表开车。 　　到了酒店，他不敢再背林瑞了，这会儿也没有紧急情况，他索性搀着林瑞慢慢走进去。林瑞倒是乖乖的靠着他走，没有再作妖。好不容易check in，到了房间，他把林瑞放在床上躺好，然后准备洗条毛巾给林瑞擦擦脸。刚要起身，林瑞却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海明心里一惊，腰也疼得厉害，立刻就去掰他的手。林瑞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把海明按倒在床上，按住他的胳膊，就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他。海明气的不行，刚想发火，一串眼泪又开始滴在他眼皮上，脸上，他顿时熄火了。他想抽手给林瑞擦擦眼泪，林瑞却死死的攥住他的胳膊不放。海明彻底没了脾气，他放轻了声音，“林瑞，冷静一下，别哭了，啊。让我起来，我们擦把脸，早点休息。”林瑞眼睛红红的看着他，怔愣着呢喃，“你怎么还能对我这么温柔这么好呢？”海明正想说，“我们是朋友，我永远都会对你好。”还没开口，林瑞突然间低下头吻了下来。 第16章 山高水远 后会无期 　　海明大惊失色，立刻偏头躲开了，然后拼命的往外挣着双手，“林瑞，别这样，起来。别发疯！”林瑞听到这句“发疯”更加激动，“我是疯了！我就是个疯子！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喜欢!” 　　“啪！”海明终于挣开了林瑞的手，情急之下，反手给了林瑞一巴掌，“你冷静点！” 　　林瑞保持着骑在海明身上的姿势僵住了。海明反应过来，看着自己的手一阵后悔，立刻想扳过林瑞的脸有没有事，却看到林瑞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眼睛已经肿的不行了，“海明，我求求你，你试一下，就一次，好不好？”海明梗在那儿动弹不得，脑子里炸开一样。在他过去二十几年的经历中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状况，男生也好女生也罢，有表白的，有纠缠的，却从来没有这样求着他试着去。。的。。。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的兄弟！林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他也许想了，也许没想，但反正就是这样做了。从小妈妈就教他，人可以输，但是即使输的再惨，也要有认栽的勇气，保有最后的尊严。在过去的20多年里，他把尊严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一直谨慎，骄傲，而自持，在外人面前永远有分寸。在这一刻，他把自己所有的脸面都踩在了地上。两个人都不动了，过了好一会儿，海明放开了钳制着林瑞的手，慢慢的平躺在床上。林瑞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有失望，有痛心，还有一丝迷茫。林瑞看着他，哭了。开始是啜泣，接下来，就是嚎啕大哭，他就着这个不知所谓的姿势，双手攥着海明的衣角，哭的像个委屈的孩子。 　　许久，海明伸出了手，轻轻放在林瑞的头上，想安慰一个小孩子一样一下下摸着林瑞的头发。林瑞慢慢的安静了下来，他动了动已经跪的麻木的双腿，躺在海明的身旁。这一夜，两个人都没有睡着，也都没有说话。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林瑞坐起身，看着紧闭双眼的海明，他知道，对方没有睡着。他仔仔细细的看着海明，用目光描绘着对方的轮廓，眼睛，鼻子，嘴。然后，他默默的起身，下床，慢慢的走了出去。这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阳光洒在早晨的街面上，温暖极了。各种小吃推车已经占满的街边，路上都是行色匆匆的人们。林瑞心想，他们真幸福，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憧憬着什么，奔向什么。只有他，只有他林瑞，在这样的好天气里，冷得浑身发抖，输的什么都不剩。他用所有的勇气和自尊做了一场豪赌，然后输的□□。 　　回到宿舍，他洗了个澡，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沉沉睡去。再醒来已经是傍晚了。他打开手机，居然有一条海明发来的短信。他视死如归的点开，里面是很简短的一段话，“林瑞，非常幸运能够认识你，跟你做朋友。人生的路还很长，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度过这一段时光，然后真正的成长。只可惜，以后的路，我不能在你身边陪着你了。我会一直祝福着你，为你祈祷。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从此一别两宽，山高水远，后会无期。”林瑞的脑中反反复复的被这八个字重重的锤着，他泪流满面，却笑了起来，“好一个山高水远，后会无期。” 　　林瑞没有再去科研室，既然“后会无期”，那自然就不能再给自己有任何机会见到海明。他发了封信给曹老师说自己感冒了不想传染大家，然后把完成的稿件发给了曹老师，顺便道别。他知道曹老师一向不重视这些世俗虚礼之类的，应该不在乎告别是否正式。果然，曹老师很高兴他高质量的完成了初稿，并祝福他一路平安。他是决计没有心情唱歌了，所以只能抱歉的对秦越失约了，可是公司还是要去的，交接工作只是一方面。他对于入职的事出尔反尔，师兄和秦越那边他也非常抱歉，于情于理都是要当面道别才行。师兄还是觉得很可惜，“林瑞，我知道现在劝你也改变不了什么，可是现在的确是加入的最好机会，秦头儿又器重你，我也可以带着你。公司马上上市了，等你读完PhD再回来，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位置了。学历，历练，专业素养，这些当然都是重要的，可眼下最重要的是机会。”林瑞当然明白自己放弃了什么，可他现在必须要离开这里，离得远远的，留在这座城市只会让自己伤心。看林瑞决心已定，师兄也只能叮嘱他自己一切小心，好好照顾自己。 　　交接完工作，站在秦越办公室门前，林瑞心情五味杂陈。他定了定神，敲了门，“请进。”秦越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林瑞低着头走了进去，秦越招呼他过去看电脑，“过来，我给你找了几个离学校比较近的公寓，你看看怎么样。”说着又拿过一个笔记本，“昨天晚上打电话给对方，这些是□□ailable的房间。”林瑞拿过笔记本，秦越的笔迹遒劲有力，像他的人一样，透着一股子凌厉，写英文的时候很有特点，总是在收笔处回勾一下，形成一个类似于花体的感觉。上面是一个列表，详细的记载着地点，周围是否有超市，离中国超市和饭店有多远，比较好的房间在第几层，有没有车库，面积多大，以及房间朝向是什么。林瑞觉得手里的笔记本沉甸甸的，热的发烫。他心情复杂的选了第一个，秦越于是打开网页给他详细介绍，“你到了之后呢直接打出租车到这边，一楼办公室注册就行，你看啊，这个是房间，我觉得采光不错，还带一个阳台，。。。”林瑞把视线移到秦越的脸上，看着他高高的山根发愣，“我为什么没有喜欢上这个人呢？”继而又自嘲到，“喜欢上也是没有用的，他也不会真的喜欢我的，他只是当我是弟弟。”直到秦越拍了拍他的胳膊，他才回过神来。秦越冲他笑笑，“你走那天我不能送你了，有会。小林子，你自己小心点。到了马上办个手机，然后给我个短信或者电话，让我放心。”林瑞细细的观察着秦越的表情，他没有看出里面有一丁点的不舍或者伤心，只有鼓励，对他展开新生活的祝福。于是，林瑞笑着答应了。等林瑞走出办公室，秦越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淡了下来，他慢慢的走到窗前，盯着窗外，站了许久。 　　终于到了出发的当天，林瑞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给爸爸打了个电话。除了过年的例行电话之外，父子两个平时轻易不联系，也已经好几年不见面了。接电话的是他继母，林瑞平心静气的叫了声“阿姨。”对方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寒暄了几句，把电话给了林父。“喂？”林父的声音响起，林瑞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截了当的说，“爸，我要去美国读书。”林父那边显然愣了，好一会儿，“你决定就好。什么时候走？”“今天。”这次，林父那边沉默了许久，久到林瑞都怀疑信号是不是出了问题，“喂？爸？”“哦，我在。行，那你一路平安。”父子两个又都不说话了。林瑞却没有主动挂断电话，他下意识的想说些什么。可是太多年没有联系，更加没有聊过天，他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林父那边突然开口了，“瑞瑞。”自从母亲去世，林父已经好多年没有叫过林瑞的小名了，现在猛的听到，林瑞感到鼻子一阵发酸，他应着，“哎。”林父停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爸爸对不起你。”林瑞的眼圈立刻红了，他感觉所有的恨啊，委屈啊，都败在这一声“对不起”中。林瑞带着浓浓的鼻音说，“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会给你，给家里打电话的。你，你们，好好的，保重身体。”“哎。”林父那边也带了鼻音，“大小伙子了，要懂得照顾自己，凡事多想想，你也，你也好好的。” 　　挂断了电话，林瑞看着外面熟悉的街道，心想，到底哪里才是我的家呢？跟父亲说“家里”只是为了让林父放下心结，他自己知道，生活了十几年的家早就没有了，可是生活了7年的北京也不是他的家，他没能在这里有一个家。马上要去异国他乡了，那里也不是他的家。他撇了撇嘴，自嘲的想，“我就是个流浪汉。” 　　机场一如既往的繁忙，尤其是入学季节，很多学生出国都是全家老小来送行，好多巨大的行李箱，各种口音的殷殷叮咛。林瑞看着自己的行李箱，“还真是个流浪汉，在北京待了7年，就攒下一个中号行李箱，真穷。”又看着那些被家长甚至是朋友们团团围住的学生们，羡慕的很，真是年轻啊。朝气蓬勃，对新生活充满激情，就像是要去冲锋陷阵的新兵。不像自己，孑然一身，看不到未来的方向，只有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和一个已经未老先衰的灵魂。他用超人的毅力和拼劲儿达成了出国的愿望，可是当初让他许下愿望的人却留了下来。林瑞看着玻璃窗里自己的影子，发现原来自己真的改变了好多。人说最好的爱情是让彼此都变得更好，他变得更好了，可是这些变化对于那个让他改变的人而言，却没有任何意义。 　　林瑞坐在机场里面，孤身一人，将要奔向一个未知的生活。他甚至不知道，意义是什么。他突然发现，八年前，他也是这样，一个人来到北京读书。这一刻的他，跟那个十几岁走出家门求学的孩子，重合了。原来他一直是一个人，永远是一个人。他的勇往直前，他的骄傲和尊严，他的孤注一掷的爱情，通通定格在了那个混乱的夜晚，然后和那个温暖的让他心动的阳光般的笑容一起，永远尘封在了2007年的北京。离开的，只有失去了这一切的林瑞。 　　飞机起飞了，林瑞永远不会知道，那一天，声称自己有会没有办法送机的秦越，在机场外的车里抽了两个多小时的烟，直到看到飞机起飞。秦越觉得这样挺好的，有些事，有些人永远不用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生活就是这样，不会因为你努力了就对你仁慈。 第17章 回国 　　2017年，初夏。 　　“各位旅客上午好，我们的飞机将在20分钟后降落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请各位旅客系好安全带，调整好座椅。。。”林瑞拿开了眼罩，睁开了眼睛，好久没有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了，他现在头疼的很，胃里非常不舒服，耳朵也隐隐作痛。他伸了个懒腰，坐直了身体，打开遮光板，看着外面已经若隐若现的城市发呆。其实他没有怎么在空中看过北京城，单单从他现在这个视角而论，其实跟其他现代化城市应该没有区别的，但他就是感觉到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也许是近乡情怯吧，俯视着立交桥和割成一块一块的城区，林瑞陷入了一种短暂的难以言说的紧张。十年了，时间过的真快啊。他当年孑然一身到了芝加哥，一待就是5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年心情down到谷底，对生活没有任何期待，他刚到芝加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适应。反正对他来说，哪里都是一个人，有什么区别。整个学院都知道金融系有个非常酷的PhD学生，不去新生欢迎会，不去同乡会，校友会，不去舞会，酒会，甚至没有谈恋爱。在学校的时间，除了上课，只跟各个老师做项目。一开始大家以为他是醉心学术的“学霸”，但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他对于申请奖项，基金等等的各种机会都不感冒，如果合作的老师不逼他，他甚至不出去参加学术研讨会。这才明白，他只是单纯的对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兴趣。对人也是一样。系里面有个师妹一直在追他，女孩子热情的很，林瑞冷面冷情的样子也没能把对方逼退，于是索性直接出柜，跌掉大家眼镜。到了毕业的时候，林瑞自然而然的选择留在学术圈，并最终选择了UCLA。大家祝贺他将要过上开心的享受阳光沙滩的日子，可是只有林瑞自己知道，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他想去看一看当年让海明充满期待的学校和城市。 　　十年的时光足以彻底改变很多 。林瑞学会了做饭，学会了开车，甚至一个人做过几次长途的公路旅行，甚至在夏威夷学会了潜水，在St. Monica学会了冲浪。但是他没有谈过哪怕一次恋爱，男生也好，女生也罢。偶尔的，在寒风中赶去上课的时候，在生病发烧一个人大半夜哆哆嗦嗦去急救室看医生的时候，他会想起那个曾经带给他生命无限阳光的人。只是偶尔而已。 　　飞机就在林瑞的发呆中降落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要见到亲人朋友的喜悦。坐在林瑞旁边的是一个妈妈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现在小男孩抱着妈妈的腰激动的一直在问“是不是能马上见到爸爸了？”他妈妈被他问得无奈极了，轻轻的点着他的脑门，嗔怪的说，“是啊，是啊，告诉你了还一直问。看爸爸待会儿不嫌你烦。”长期的独身生活让林瑞学会了单纯的为其他人的开心而开心，哪怕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现在他就被这对母子幸福的氛围而感染了，脸上也带了笑，连胃里的不舒服都似乎好了很多。 　　出了安检，他直接打车去事先定好的酒店。出租车一路开往城内，林瑞开机，在联系人中找到秦越，犹豫了一下，拨了出去。其实他也不确定秦越是否已经换了号码，10年了，不换才值得惊讶吧。他刚到芝加哥的时候跟秦越每周通一次电话，比跟他爸联系的还勤，过了两个月，变成两周，然后是一个月，后来变成是过年过节才打一次电话，再后来，打通了大家也不知道说什么，索性就不再联系了。似乎每个人的生活都在印证那句话，所有的朋友都是生命中的过客，没有人能够真正陪你一生一起走。林瑞没有伤春悲秋，不过觉得这样的一个朋友，挺可惜的。这次回来，如果有可能，他还是想见一面，想知道对方过得怎么样。电话那边一直是“嘟嘟”的声音，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对方居然接了起来，然后那个熟悉的清冷的声音响起，“你好，秦越。” 　　林瑞突然梗了一下，直到秦越那边问了第三次“你好？”他才回过神儿应到，“你好。”声音却有些走调。他清了一下嗓子，“秦越，我是林瑞。我回北京了。” 　　对面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秦越的笑声传过来，“小林子啊！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林瑞听到对方像老朋友一样自然的问候，不知道为什么，既松了一大口气，又有隐隐的失望，“哦，刚刚到，正在去酒店的路上。”秦越接着问，“哪家酒店？这次回来，是待一段时间，还是。。。？”“过来P大教课，待一个学期，之后嘛，我还没有想好。对了，酒店在公司附近的XX。”秦越那边停了几秒钟，貌似有什么人说了句话，然后是放杯子和盘子的声音，接着秦越对着旁边低低的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回到电话上对林瑞说“见个面吧，给你接风。”林瑞听到要见面非常开心，调笑到，“好啊！那我现在是应该叫你秦总啊，还是秦董啊？”秦越笑了一下，“见面聊吧。我晚上去接你？”“好。”林瑞愉快的答应了。挂断电话，林瑞看着堵成一片的雾蒙蒙的街道，仰头靠在出租车的座椅上，闭上眼睛。十年了，这座城市已经发生了太多的变化，大家的联络方式也已经从短信变成了微信，可是老朋友就是这样的，一个电话，就可以让你的感情穿越时空，回到大家共同经历的时光。 　　晚上，林瑞在酒店安顿了下来，又洗了澡换了身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着秦越待会儿见到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他早已经剪掉了刘海，头发留的非常短，显出了硬朗的面部线条，大概是5，6年前开始，他戴上了金边眼镜，倒不是因为近视，只是一副亚洲人的面孔加上他又长得过于年轻，在MBA的课堂上实在压不住场子。他突然想到，当年做兼职的时候第一套拿得出手的西装就是秦越送给他的，不由得怀念那段时光，也更加期待待会儿的见面。 　　6点钟，秦越的电话打过来，跟他说在大厅等，林瑞放下电话立刻迈开大步走向电梯。到了大厅，林瑞四处张望了一下，就看到一个高高的身影站在等候区的玻璃窗旁边。尽管已经十年没见，又没有看到正面，林瑞就是确定那就是秦越。他嘴角不由得扬起，大步走向对方。“秦越。”林瑞的声音里有着一丝他自己也难以察觉到的颤抖。对方身影一顿，然后慢慢的转过身来。林瑞站住了，就这样隔着一条通道看着秦越。时光对于秦越是非常仁慈的，褪去了他一身的痞气，带给了他更加成熟的气质，却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他的头发还是非常短，似乎打一见他就是这样，所谓的流行趋势在他这儿好像根本不存在。唯一的区别是，他下颌上开始留了淡淡的胡茬。他穿着白色T恤搭了件深蓝色开衫，浅色裤子，给人感觉非常的温和。林瑞走过去，没有人伸手，两个人默契的给对方一个有力的拥抱。直到这一刻，林瑞才真真实实的感觉到了“我回来了”。 　　他正在感慨，旁边传过来一个清亮的声音，“老秦！”秦越闻声松开林瑞，看向对方，林瑞也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向他们走过来，走近了才发现，与其说对方是个男人不如说是个男生，大概20岁左右的样子，简单的穿了间天蓝色的条纹衬衫，牛仔裤，干干净净的，长得非常清秀 。秦越拉过他的手，声音非常温柔，“停好车了？”看对方点了头，他轻轻的将对方额前的刘海撫向耳后，然后揽着他的肩转向林瑞，“我男朋友，靳宇。”靳宇露出了浅浅的梨涡，“你好。欢迎回国。” 第18章 迷雾和阳光 　　三个人上了车，商量着去哪里吃饭。 　　林瑞坐在后座上，看着靳宇跟秦越争着去吃川菜还是粤菜，而秦越一脸宠溺的无奈，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何种滋味。 　　他不由得陷入回忆，那个人当年是否也对自己这么迁就？当年他坐在副驾驶上，对方是否也这样在等红灯的时候，看着他不由自主的笑着，抚乱他的头发？许是他记不清了，许是从来没有发生过，因为他至始至终只是个朋友。 　　原来，一个人的幸福是可以从他的每一个表情，动作，眼神，甚至周身细胞洋溢出来的，掩盖不住，也做不得假。 　　他应该为秦越开心。 　　最后还是决定去吃粤菜，原因是靳宇说林瑞刚下飞机，肠胃应该会不是很舒服，粤菜比较温和。林瑞报以感激的微笑。 　　三个人就坐，靳宇很自然的拉住秦越的胳膊点菜，时不时跟林瑞交流着有没有什么忌口的食材。 　　林瑞很喜欢靳宇的个性，简单，快乐，自信张扬而又时时照顾别人的感受，他对这种年轻而又不幼稚的人向来很有好感。 　　点了菜之后，话题自然转换成林瑞这些年的生活，芝加哥天气怎么样，食物好不好吃，读书是不是很辛苦，外国人是不是都疯狂健身，林瑞无所谓聊这些，秦越是真的很关心，而靳宇，则总是恰到好处的加入讨论，即使是问出再傻的问题也萌的很。一时间，气氛非常愉悦，宾主尽欢。 　　只是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意，秦越没有问林瑞的感情生活，而林瑞轻描淡写的掠过了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打拼的不易 。 　　话题聊到秦越身上，林瑞了解到，秦越还在同一家公司，可是已经是中国区负责人了，师兄两年前跟一个新加坡来这边读书的女孩儿结了婚，所以已经调去新加坡分公司做市场部总监。靳宇是美院大三的学生，跟秦越在一次画展上认识。 　　谈起这件事，靳宇毫不掩饰对秦越“一见钟情”：“那时候他一身的精英范儿，留着淡淡的胡茬，我当时就想，这么帅，适合做老公啊。” 　　林瑞失笑，而秦越“啧”了一声，抬起手，轻轻的揉着着靳宇脑后的发稍。 　　接着，靳宇开始跟林瑞讲秦越生活中的糗事，简直是声情并茂，调皮又可爱。 　　林瑞听着靳宇讲秦越学着做饭的黑历史，眼前却不由得浮现出当年的那顿简单的要命却带给他无限温暖的早餐。 　　在他的记忆中，秦越一直是有温柔的一面的，可是更多的，却是冲锋陷阵的一面，强大而凌厉。原来有一天，这个男人也可以为了一个人学做饭，学做家务，安心的坐在副驾驶上。 　　秦越也终于问起这次林瑞回来的计划，林瑞简单的回答，“哦，我去年在那边tenure了，所以有一年时间可以四处访问一下，P大这边一个合作过的老师跟我提起，正好有一个MBA项目需要一个教授讲一下有关大数据的课，我也有意向看看能不能在国内找到合作的公司拿数据做一些研究，所以就答应了。” 　　他本来想一笔带过，却没有想到秦越听了表示很有兴趣，“我这边有意向送几个部门经理去学MBA课程，我回去看一看，如果合适，让他们去选你的课。” 　　林瑞没想到他这么“给面子”，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模棱两可的应下，“好啊，看看合适的话，当然欢迎啊。” 　　秦越看他紧张起来，开了个玩笑，“放松，我已经不是你上司了。讲的不好我也不能炒了你，大教授！”两人都笑了起来，气氛又轻松了许多。 　　吃完饭，靳宇建议去唱歌，林瑞其实有点累，但不知怎么的想到出国之前跟秦越的那次无疾而终的唱K之约，还是说了好。 　　三个人到了糖果，点了个小包。靳宇还要开车，所以给秦越和林瑞点了啤酒和零食。林瑞看到歌单，再次自嘲果然是老了，新歌绝大多数都没听过，很多连歌手的名字他都不认得，只能任命的去翻老歌。 　　靳宇自来熟的很，大大方方的点了一首《小情歌》。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和清澈，一边唱，一边逗着秦越互动。 　　看着调皮的靳宇，林瑞不由得羡慕，年轻真好啊。即使是调皮的举动，年轻的男孩子做起来就是那么自然，可爱。他想，如果他是秦越，也一定会喜欢这个像个小太阳一样的男孩儿。 　　靳宇唱完歌，撺掇着林瑞点歌，林瑞无奈只好硬着头皮点了一首《安静》。前奏响起，他自嘲的想，时间过得真快，周杰伦的歌都划成老歌系列了。 　　靳宇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点开查看，发现是班长通知大家新学期作品展的事情。他为这件事准备了很久，兴致勃勃的加入群里讨论，也因此错过了秦越的表情。 　　秦越手肘搭在腿上，手里拿着一瓶啤酒，却没有喝。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林瑞的背影，却又像透过林瑞看到了什么别的东西 。 　　十年前，他们曾约一起唱歌，但最终没有成行，这个约定在十年后的今天终于实现。 　　现在想想，他跟林瑞之间最多的就是擦肩而过。 　　约定是，事业上是，感情上也是。明明认识的很早，有过很多机会相处，却永远停留在一个暧昧不明的距离上再不能前进分毫。 　　他当年在首都机场外问自己为什么不再前进一步，然后在一地的烟头中得出一个答案，也许这份迷雾般的感觉实在太薄，远远达不到一个让他奋不顾身的地步。 　　十年后的今天，他一个年近四十的大叔，又凭什么敢认真的投入感情呢？ 　　应该是因为靳宇吧。 　　靳宇是太阳，直接和炙热，他其实也不知道这份相差将近20岁的感情究竟能走多远，但是在这么一份纯粹，强烈，而主动的感情面前，他愿意接受，愿意尝试一次。 　　他轻轻的把手臂搭在靳宇的肩上，靳宇没有从手机上移开目光，却习惯性的歪着身子倚在秦越的怀里。 　　林瑞一首歌唱完，回过身，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他忽然觉得温暖而向往，也许自己有一天能够彻底放下，也有机会找到这样的一个人，一份默契的感情。 第19章 再遇 　　林瑞本已经做好了调时差的准备，结果第二天居然一大早就醒了。想了想左右无事，便去了系里报道。林瑞让出租车送他到大门口，然后下了车，向学院慢慢的走过去。 　　熟悉的建筑出现在眼前，食堂，教学楼，连着那一排排的自行车都让他感觉到亲切。林瑞有些感慨，他当年狼狈逃走，多年之后故地重游，母校的情谊在时光中发酵，带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和熟悉。 　　到了学院办好手续，他找到合作的老师周岩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对方一开门发现是他，愣了一下，继而热情的给了他一个拥抱，“今天就来啦！我还以为你得休息几天调调时差呢！快进来，快进来！” 　　林瑞笑着跟了进去，“我也以为今天一定爬不起来，结果6点半就醒了。可能是太兴奋了。” 　　周岩给他倒了杯茶，“你先坐一会儿，等一下我带你去认识一下系里的其他老师，看看都有谁在，中午好一块儿吃个饭。”想了一下，又兴奋的说，“哦对了！我还想给你发信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呢，现在当面儿讲刚好！” 　　林瑞认识周岩好几年了，自从博三那年在一个会议上见面认识后，两个人发现非常聊的来，一拍即合，连续合作了好几篇文章。 　　林瑞非常了解周岩的性格，此时看到他卖关子，故意不接他的话，憋着周岩实在不行了，“嘿！你这人！一点不给面子！” 　　林瑞一脸坏笑“果然，憋不住了吧”。 　　周岩无奈，“是这么回事。上次我们聊的那个想法，不是说最好有一个公司可以一起合作提供数据嘛，我有个哥们儿，听了这个想法觉得很有价值，他自己没有数据，但是呢，介绍了一个他的朋友给我认识，是个咨询公司的老板。一个近几年刚刚新建的小公司，主打行业分析和问题解决方案，客户群不错，所以也掌握着大量的数据。昨儿个对方给我回信了，说是觉得我们的想法很好，他们想聊一聊，可以的话，不排除一起合作做这个项目的可能性。” 　　说完对着林瑞眨眨眼，“怎么着，哥们儿这效率，值一顿大餐不？” 　　林瑞失笑，“值！太值了！” 　　周岩向来雷厉风行，直接坐到电脑前，“我给对方发封信，约个时间这周见面谈。” 　　林瑞很喜欢周岩这个朋友，聪明，开朗，有想法，就像一个正能量小天使。继而他突然想到，似乎他周围的朋友都非常正能量。 　　这个事儿就很值得深思了。有一个这样的朋友，说明他很幸运。有几个这样的朋友，说明他身上某样特质吸引这类人，值得自豪。但要是各个儿都是正能量爆棚，那只能说明他自己太过负能量，所以对于正能量的判断标准过低了。这就好比说笑话，要是听一个笑话笑，可能是这个笑话真的好笑，但要是听所有笑话都笑，那只能说明这人笑点低了。 　　林瑞正跟这儿胡思乱想，突然听到周岩拍了一下桌子，吓了他一跳。就听周岩兴奋的说，“嘿！看人这效率！约好了，明天上午9点，去他们公司，老板直接跟咱们聊！” 　　林瑞这会儿也很开心，他有这个想法好久了，苦于没有数据，一直搁置着。现在有人要把数据直接送过来，对方还是第三方专业咨询公司，说明连收集整理数据的功夫都省下了，简直就是饿的时候摸出泡面，结果有人送来火锅，不要太动人。 　　他拍着周岩的肩膀，“晚上吃大餐，随便选！爷请！” 　　“哟！请什么呀？”一个好听的女声在门口响起，紧接着就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林瑞一回头，看到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士站在门口，白色衬衫，银灰色A字裙，银色高跟鞋，长发盘了起来，画着非常淡的妆，显得非常干练。有意思的是，手里抱着一个热水壶，看样子是刚到系里，正准备少点儿热水喝，给干练中增添了一点儿烟火气，让人心生亲近。 　　周岩马上站起来介绍，“刘老师，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林瑞，UCLA过来这边的客座教授，这学期在咱们系教大数据大数据研究这门课。林瑞，这是刘颖，咱们学院最漂亮的女教授，没有之一！” 　　“你好，刘颖。”刘颖把水壶换到左手，伸手跟林瑞握了一下。 　　“你好，林瑞。”林瑞对于这个干脆利落的老师印象不错。 　　结果刘颖收回手之后毫不留情的怼了周岩一句，“你上次还说我是P大最漂亮的呢，怎么着，就这么几天，我就跌价啦？” 　　周岩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重来！这位是P大。。。” 　　“你得了吧！亡羊补牢也补的太晚了！欠我一顿哈。” 　　周岩气结。 　　林瑞笑出了声，嗯，他现在对刘颖的印象更好了。 　　一上午，心情极好的周岩和林瑞见过了系里来上班儿的所有老师，然后中午的时候大家约了一起去吃饭。林瑞默默的观察了一下，除了一个老师在香港出差，系里的老师都在，他都见到了。大家也都表示了热情的欢迎。但是中午吃饭这回事，理所应当的，只有几个年轻的老师加入了。 　　林瑞虽然在国外多年，但很多规则十年前在系里见过了学会了，在十年后的今天还是一样适用。 　　除了刘颖，还有两个刚刚来一两年的海归。周岩开车，带着大家伙儿去吃了自助餐，众口难调，再加上不是在减肥就是在减肥的路上的美女刘颖，和一个吃了十年三明治的林瑞，自助餐最简单，气氛也轻松，所以大家都聊的很开心。 　　等下午回到系里，周岩先是带着林瑞去看了一下办公室，把几个常用的软件在电脑里安装好，然后就马不停蹄的领着林瑞去看房子。 　　林瑞只在这儿待一个学期，职工宿舍之类的安排起来手续不胜其烦，所以系里让周岩给林瑞租一套公寓系里负责报销。周岩挑来挑去，给林瑞在双井附近租了一套一居室，然后又贴心的给林瑞租了一辆车，方便出行。 　　到了之后，林瑞发现公寓在一个小区的中央地带，离地铁只有5分钟路，干干净净的，采光也好，他明白，周岩是真的上了心的。 　　“兄弟，谢谢。” 　　“嗨！咱们之间不说这个。对了，你平时坐地铁比较快，你也明白，北京这交通呵呵。但是我琢磨着，有辆车还是方便一点儿，平时买个东西，吃个饭，约个会什么的，还是方便些。”说完，向林瑞眨了眨眼，又神秘的说，“怎么样？咱们刘老师漂亮吧？我跟你说，人可还是单身呢。” 　　林瑞看他一脸媒婆样，不由得失笑，“哦，那你怎么不追？” 　　周岩挠了挠头，“人看不上我嘛。再说了，我有目标了。等追到了给你介绍，北京大妞，飒着呢！” 　　看他一脸□□，林瑞笑着摇摇头，“行了，准备准备走，爷请你吃饭！” 　　等出了门，周岩还在后面叨逼叨，“你上着点儿心！刘老师真不错。。。” 　　第二天，周岩接了林瑞一起去跟咨询公司的人见面。公司在国贸一个办公楼里面，11楼，林瑞看了一眼名字“海天咨询”，心里一哂，“公司创始人起这名字的时候，一定没想到后来这两个字会以那样一种姿势上热搜。” 　　杂七杂八的想着，两个人跟着接待的秘书到了会议室。公司不大，大概有十几个人的样子，都是年轻人，看起来朝气蓬勃的。林瑞印象最深的是休息区，迷你吧里放满了各色零食，林瑞一眼就看到了一台跟星爸爸家一样的咖啡机，虽然觉得这样就下结论太过草率，但还是不由得对于这个公司心生好感。 　　过了几分钟，门口响起了脚步声，“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了。” 　　周岩和林瑞站起来看向来人，一个身穿深蓝色暗条纹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向林瑞伸出手，“你好，林教授。” 　　林瑞却彻底愣在原地，如遭雷击，许久，他慢慢的伸出手去，握住对方的手，“海明。” 第20章 嗯，挺响 　　这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居然还能看到蓝天白云，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靠窗座位的咖啡杯上，暖烘烘的，又不会太强烈。可惜此刻对坐在咖啡桌前的两个人却没有心情欣赏这般珍贵的景色。 　　林瑞低着头，盯着桌上的咖啡杯，右手缓慢的搅动着勺子。 　　海明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刚刚的匆匆一面让他注意到对方硬朗的面部线条。十年了，当年那个有些圆润却又朝气蓬勃的男孩终于蜕变成今天成熟稳重的男人。他的视线划过林瑞的肩膀，薄薄的衬衫下面瘦削的双肩像是要戳破衬衫突出来，他心里酸了一下，视线又回到林瑞的头顶，这个人还是一样在他面前喜欢低着头，只露出昭示着倔强的发旋。 　　许久，他用干涩的声音问，“你，这些年，好吗？” 　　搅动的勺子停了一下，然后又继续搅动起来，林瑞听见自己说，“好啊，你呢？” 　　海明无奈的说，“我也好。” 　　听到回答，林瑞哂了一下，心想，这是不是就叫做“尬聊。” 　　他坐在那儿，就像一座干瘪的木雕，维持在人前的意气风发在见到海明的一瞬间消失殆尽。海明就像是他的克星，十年前拨开他骄傲自持的假面，让他像个中二少年一样奋不顾身，然后，一败涂地。 　　刚开始到美国的时候，他经常半夜惊醒一身冷汗，梦见自己脱光了衣服站在海明面前，而对方没有说话，一张笑得温柔的脸突然间变成无数张苍白的面孔环绕在自己身边，脸上的不屑和憎恶那么明显。 　　后来他去找了心理治疗师，听从对方的建议学着刻意遗忘对方的长相，让自己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只想起一个高高的背影。十年后再见到这张脸，他心里竟然生出深深的恐惧。 　　他不敢去看对方，不想看到那副薄薄的嘴唇亲口说出“山高水远，后会无期。”不想看对方皱着眉说，“别喜欢我，我求你。” 　　那会让他觉得这十年累积的自信和底气瞬间随风散去，就像一个屁。 　　咖啡已经凉了，他的右手还在无意识的搅动着勺子，而额角开始慢慢的渗出冷汗。 　　海明并没有看出他的不妥，只当他是觉得再见尴尬，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车轱辘话，“你在那边，习惯么？读书很苦吧？” 　　林瑞突然间毫无征兆的生出巨大的委屈。 　　秦越问他这个问题，他只觉得温暖和窝心，避重就轻，就像对家长。靳宇问他，他可以生动的讲起见闻，还可以讲两个亲身经历的笑话活跃气氛。可是海明问他，他突然就觉得委屈。他要回答什么？不，我不辛苦，我甘之如饴？还是是，我很辛苦，但是有什么办法，我自找的啊？ 　　他梗着脖子红着脸坐在那儿，一声不吭。 　　海明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半是撒娇半是熟稔的说“好了好了，我的错，我当年也是一时冲动，然后就那么说出了那样绝交的话。但其实我心里不是那么想的，我把你当兄弟的。我给你道歉，原谅我吧？” 　　林瑞突然就觉得泄气，生气？他能生什么气？对于一个打定主意要“一无所知”的人，你能做什么？愤怒？跟他理论？不，那样毫无意义，更何况，对方什么都没做错，错的一直都是自己。 　　20多岁和30多岁的区别在哪里？两个面对面坐着的人，从来都明白对方的想法，20多岁的人会忍不住拆穿，而30多岁的人则能够心安理得揣着明白装糊涂，然后在各自的角色上入戏，维持彼此的人设，还能在对方表演的时候在心里赞一句，“这个好！” 　　林瑞把左手从杯子边缘移开，放在腿上，用力掐着自己的腿，然后慢慢抬起头，扯了一下嘴角，面上平静无波的说，“当年不懂事，给你造成了困扰，应该是我道歉才是。” 　　一旦开始说出了第一句谎，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多了，林瑞成功的微笑了一下，然后貌似不经意的问，“对了，我记得当年你是要做公务员的？怎么会突然间开了咨询公司了？” 　　海明反问道，“谁说我要做公务员的？” 　　然后看着林瑞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点惊讶，满意的笑了一下，“家里当时是有这个想法，但是我个性并不适合。更何况，我父亲只是希望我留在他身边，对于我做那一行，倒不是那么执着。” 　　说着，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继续给林瑞讲着他的经历，“我毕业之后在麦肯锡待了一段时间，然后就萌生了自己开咨询公司的想法，正好有个朋友准备创业，我们搭伙了。哦，对了，海天的‘天’就指的他。他这几天在上海开会，等他回来，我给你们介绍。” 　　林瑞无所谓的点点头，心里想着，“这还是你给我介绍的第一个朋友呢。”想到这儿又觉得自己得寸进尺，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下。 　　海明不知道他这一连串的心理活动，接下去问到，“所以你是永久性搬回来了吗？” 　　林瑞模棱两可的说，“现在计划是教一个学期的课，现在如果跟你们做这个项目的话，免不了以后还会经常回来，再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海明点点头表示理解，“这不是个小决定，的确需要好好想想。” 　　林瑞本来盯着杯子上的花纹发呆，听到这一句，姿势没变，却忽然挑起眼睛看了海明一眼，他心想，“对你而言也许不是个简单的决定。可我当时就是那么简单的决定了。” 　　海明正低头搅动着咖啡，没有看到他的目光，林瑞却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表情太过犀利，迅速的收回了视线。 　　两个人在咖啡厅坐了两个多小时，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气氛融洽，却一个走心的问题也没提。 　　林瑞没有问海明，“你父亲当年希望你成家立业，你已经立业了，什么时候成家？”他注意到海明没戴戒指，那是不是已经交了女朋友了？那个女孩子是什么样的？我一走十年，你有没有一刻想起我？是怎么想起我的，是恶心，厌恶，还是可惜？这些问题他都没有问，因为不论对方怎么回答，他都会受伤。 　　海明也没有问林瑞，“这么多年，你身边有没有靠谱的对象？都说人在他乡会异常寂寞，有没有朋友陪你？”他还想问林瑞，你那么爱吃甜食，过中秋有没有吃到月饼，过端午有没有吃到粽子，馋了有没有吃到火锅。可他也什么都没问，因为无论有还是没有，林瑞都已经孤独的将这段岁月走了过去，他当初没有参与那段岁月，现在也没有资格过问。 　　于是两个人只谈奋斗的经历，谈项目的合作意向，倒也很有效率，周岩和海明的合伙人如果知道，也应该欣慰了。 　　因为跟海明久别重逢，所以辅一见面周岩就回学校了，把聊天叙旧的机会留给了他们。现在到了中午，本来海明想要请林瑞吃饭以尽地主之谊，但是无奈中午有饭局，下午又有会，所以干脆开车送海明去P大，并约好，晚上请林瑞和周岩一起吃饭。 　　林瑞没有矫情的推脱，既然见面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更何况他对于海明的性格太了解了，只要他不越界，海明就会心安理得的一直在好朋友，好合作者的位置上一直待下去。而他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根筋的毛头小子，他知道对方不喜欢他，也学会了不再妄想，不再强求，除了每次见面心酸一点，他也看不到还有什么别的不好的地方，成本绩效分析，这次合作当然是双赢的。 　　至于心态。。。至于心态，伤心又死不了人，十年都过来了，还怕这几个月？ 　　这么做着心理建设，车已经开到了P大门口，海明调笑到，“哎，怀念啊！当时我还经常来这儿找你吃饭呢！” 　　林瑞顶顶讨厌他这样一副毫无芥蒂忆往昔的样子，刚做好的心理建设立马崩塌，不由得露出了尖牙，“是啊，我那个时候也经常从国贸一路打车回来赶你的饭局。”然后平静的下车。 　　海明坐在车上，看着林瑞头也不回的走进校门，不由得失笑，摸了摸脸上并不存在的巴掌印儿，“嗯，挺响。” 第21章 死透了 　　下午，林瑞收到海明的微信约他和周岩晚上一起去吃鱼头火锅。林瑞和周岩两个人讨论了一下午项目计划和一篇新合作的文章，然后六点钟的时候，两个人都觉得有点不能思考了，于是慢慢悠悠的走去停车场。周岩被各种数据和模型折磨了一下午，这会儿显然想在兄弟身上找点乐子，八婆的问到，“嘿，你跟那个海总认识很久了啊？看你们今天见面那副样子，那简直就是分隔两地的夫妻两个十年后重逢啊！那个感人肺腑。。。啧啧”林瑞八风不动，“何止啊，简直是破镜重圆，感天动地啊。我到现在心里还突突着呢。”说是激动，语气却毫无波澜。周岩可不会因为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放过他，“哎说真的，你们关系这么好，那咱们以后是不是要什么数据都有啊？”林瑞叹了口气，“你当人家是百度啊？就一个小公司，有多少数据大家都有数。”周岩看他一副不胜其扰的样子，顿时心满意足了，贱兮兮的逗他，“那可不一定，搞不好以后人大发了，数据多的淹死人呢。”林瑞已经有气无力，“是啊是啊，有那一天，先淹死你。” 　　两个人乐得“贱”拔弩张，你来我往的逗着，忽然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从背后传来。一回头，发现竟然是刘颖。她今天不上课，所以穿了一件宝蓝色的连衣裙，衬的皮肤雪白，头发也散下来，显得亭亭玉立，又有风情。谁料女神一张嘴，立马变成痞子，“你们夫妇俩这真是打情骂俏，旁若无人啊。怎么着，去约会？”林瑞被前后对比惊着了，噎在那儿，还是周岩反应快，一看就是被训练已久，“这不是结婚周年纪念嘛，出去下馆子庆祝一下。”林瑞翻了个大白眼，还真是，对于周岩的下限，永远有惊喜。刘颖立马随着说，“呦呵，下馆子啊？带我一个呗。我也愁没地儿吃饭呢。”周岩闻言看向林瑞，毕竟是海明请客，又是冲着林瑞来的，他还是要看林瑞的意思。林瑞其实不是很愿意，他虽然认了命，但又不是真的圣母白莲，内心深处还是无法避免排斥一切美丽的生物靠近海明，至少在他眼前不行。但是不好折了刘颖的面子，更何况人家又不知道怎么回事，于是斟酌着说，“我一个朋友请客，刘老师要是不介意，就一起吧。”一般人听到这句都会算了，但是刘颖从来不是一般人，爽快的说，“好啊。”林瑞气闷。 　　到了饭店，海明已经等在座位上了，看到林瑞刚刚站起来打招呼，就看到跟过来一位美女，愣了一下，然后笑着问，“这位是。。。”周岩故意不说话，看着林瑞，林瑞心里拿把小刀对着周岩一阵捅，然后微笑着介绍，“这是我们系的刘颖，刘老师，这是海明，海总。我们这次项目就是跟他们公司合作的。”刘颖大方的伸出手，“海总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刘老师好，我跟林瑞是老朋友了，叫我海明就成。”于是招呼三人就坐。林瑞负气坐在海明斜对面，周岩坐在林瑞旁边，于是海明绅士的帮刘颖拉开了椅子，二人挨着坐了下来。海明一项非常照顾人，饭桌上又有一位女士在场，点的都是清淡的，还特意问了刘颖忌口的食材。林瑞坐在那儿盯着菜单，觉得自己的目光快把菜单点着了，不断的对自己说，保持风度，不要露怯。他憋住一口气维持冷静的形象，所以整个饭局都没有说几句话，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就要喷火。他早就知道海明一定会有交女朋友甚至成家的一天，而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他也一定会难过的要死。他的心理准备做了十年，不可谓不充分，可是没想到就是一个普通朋友吃饭，他就会破功。另外三个人却吃的很开心，刘颖开朗大方，海明博闻广识，周岩风趣幽默，林瑞觉得他就像是被生生的隔离在他们的世界之外。他插不上话，也完全不想插话。一顿饭下来，根本没吃出什么味道，倒是吃的他胃疼。 　　一顿饭下来，刘颖已经和海明交换了微信和电话，互相关注了微博，还约好如果以后有时间可以一起去打网球。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周岩一个劲儿的给林瑞使眼色，可林瑞一声不吭，老老实实的做只会喝水的瞎子 。吃完饭已经很晚了，于是海明提出送刘颖和林瑞回家，林瑞面无表情的说，“不用了，你送刘老师吧，我跟周岩走就成。”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向周岩的车。他一边走，一边听到刘颖跟海明道谢，一时间他觉得无力极了。 　　回家的路上周岩笑呵呵的跟他八卦“看来刘老师跟海总有戏啊！”又恨铁不成钢的说，“都叫你抓紧了！看吧看吧，这么好的女生，被你兄弟捷足先登了！现在着急，晚了！”林瑞看着这搅局的货更加郁卒了，心想，“抓紧？我早十年就跟这儿排队了，还不是一样没戏。”他胃疼的厉害，有气无力的靠在座椅上呆呆的盯着窗外的车流和向后退去的高楼，突然就觉得自己真没劲，早八百年前就知道的结局，现在不过是真实上映了，生哪门子的气，真够矫情的。于是闭上眼睛装死。 　　到了公寓，林瑞找了点胃药吃，然后去洗澡。洗完出来，擦干头发，准备看一下手机，然后开电脑继续工作，结果就看到一条未读微信，来自海明。他顿了一下，然后点开，“你今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晚上喝杯牛奶再睡吧。”林瑞把自己砸在床上，然后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哪哪儿都累，他觉得自己真是毫无长进，永远抗拒不了这样的温暖。心理医生曾经告诉他，抗拒不了是因为极度渴望。他从小缺爱，所以对于所有的温情都死死抓在手里，不想放开，要想改变这一切，就应该去找一个能够给他足够的温暖和宠爱的人，医生甚至建议他可以尝试一下谈恋爱，甚至亲密关系。他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就像你只有一百块钱，你当然会死死的攥在手里，丢了一块钱都能让你心疼死。但是要是你习惯了拥有一万块钱，那丢一块钱也是无所谓的。理儿是这个理儿，可问题是他在穷的要死的时候得到了这张一百块，从此哪怕这一百块在交易上没有特别，哪怕这一百块已经又旧又破，哪怕有再多的一百块，他也只想跟这个一百块死磕。他不是没有人关心，海明的关心也并没有比别人的关心就高明到哪里，或者细心到哪里，可是在他这里就是不一样的。他有什么办法，他也很绝望啊。 　　他躺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想死一死，可是立马想到还有一篇文章需要赶，还有一篇review已经过期，还有。。。他没时间死，他得挣扎着去工作，结果手机一震，他一哆嗦直接点开，还是海明，“周老师和刘老师都是你的朋友，所以也就是我的朋友。”这算是隐晦的解释了么？算。。。吧。。。林瑞一个猛子扎回床上，咬牙切齿，今天晚上看来不能工作了，他真的死透了。。。 第22章 花团锦簇 森森白骨 　　在各种deadline强大的淫威之下，林瑞终于把一切糟心的事儿撇在脑后，开始拼命工作了。 　　他跟公寓里闭关三天，手机关机，对着一台电脑疯狂奋战，饿了就下个速冻饺子。第三天终于出关的时候，他感觉整个人都获得了新生一般，准备出去大吃一顿庆祝。 　　洗了澡，刮了胡子，换了衣服，开手机准备搜一下附近有什么好吃的，结果就看到两条微信。 　　一条是海明发的，约他打球，结果一看时间是两天前，既然早已过期，他决定还是不回了。 　　刚开始还有点抱歉，可是立马就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不长记性！自作多情是病，得治！人家还不就是那么一问，估计早忘了，有的是人跟他一起打球，你算哪根葱。 　　另一条是个加好友的请求，备注是“靳宇”。这可让他吃惊不小。 　　通过请求之后不到一分钟，对方就发了信息过来， 　　“我是靳宇，约你吃个饭呗～(^_^)” 　　林瑞哂了一下，不明白现在的孩子们的习惯，颜文字满天飞。他回了个“好啊”，结果对方秒回，“我在学校，你方便来接我么？” 　　林瑞完全不觉得对方得寸进尺，相反，他非常喜欢这么直接的孩子，比那些客客气气的礼貌周全的人让他觉得放松自在多了。他于是回了个“成，到门口给你微信”，拿了钥匙，直奔美院而去。 　　堵了40多分钟，终于蹭到地儿了。 　　这个点儿，校门口全是人以及接人的车。他准备用微信通知靳宇，结果发现对方已经发过来一串电话号码，还加了一句，“这我号儿，方便联系(^з^)” 　　林瑞打过去，三分钟以后，靳宇出现在校门口，白T恤配牛仔裤，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干净，青春飞扬。林瑞打开车窗向他招手，结果对方看到他立马笑了，然后飞奔过来。 　　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靳宇冲他露出一口白牙和一对梨窝，“你还真快啊！从学校过来么？” 　　林瑞被他的笑容带得心情很好，也笑着说，“没有，从家里，哦就是公寓那边过来。说吧，少爷想吃什么？” 　　靳宇眼睛亮亮的，一秒脱口而出，“潮州牛肉锅！” 　　林瑞失笑，这得是馋了多久啊。 　　这个时间已经来不及预约了，靳宇做人形导航仪指挥着林瑞开去了一家街边的小馆子。停好车，一边往店里走，靳宇还一边介绍着，“瑞哥，别看这家点小小的，特别正宗！” 　　林瑞被这声“瑞哥”叫的愣了一下，然后想到“老秦”，不由得笑了，嗯，改天得让秦越听听这俩称呼的差别，调戏一下他。 　　靳宇完全没有客气的意思，点了慢慢一桌子，林瑞逗他，“怎么着，大画家，奋笔疾书，饿着了？”没想到靳宇却非常认真的回答，“是啊，一直在忙新学期画展的事儿，今天到现在就吃了一个包子，饿死我了。”林 　　瑞立马开启家长模式，“再忙也得吃饭，好吃不好吃的另说，但总要吃东西。你现在还年轻，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身体的重要性了。” 　　靳宇噗嗤笑了，“你跟老秦一样，喜欢唠叨着‘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们什么年纪啊？真是夸张。” 　　林瑞也笑了，“现在5年甚至3年就一个代沟了，这么一算，我简直早你半个世纪。” 　　靳宇不给面子，“哦，那我今天回去就跟秦越说，你教的，说他老我半个世纪。” 　　林瑞差点被一口茶噎死，一边咳着，一边指着靳宇，半天缓过气来，“熊孩子。” 　　菜上来了，两个人都饿得不行，立马不再说话，闷头吃锅。吃了一大碗，林瑞终于觉得满血复活了，这才慢下来，状若无意的问，“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吃饭了？你们家老秦呢？” 　　靳宇吃的起劲，额头上冒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把嘴里的丸子咽下去，又夹了一筷子牛肉，这才看向林瑞， 　　“瑞哥，说实话，我今天叫你出来吃饭，是想拜托你件事儿。” 　　林瑞心想，“我就知道。”无奈的说，“说吧，什么事。” 　　靳宇放下筷子，喝了口水，然后面色认真的说，“我想请你当我的模特。” 　　这下林瑞真的惊讶了，他接到靳宇的微信的时候就知道，靳宇不会闲的没事单纯找他吃饭，但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件事儿。 　　在林瑞的意识里，自己长得不好看已经是一个根深蒂固的事实了，年轻那会儿，这种自卑是显而易见的，从刘艺到海明，无论是站在谁的身边，他总带着一种“自己不够好”的觉悟。现在三十大几了，长相这件事早已经被他忽略了，就是偶尔臭美的时候，他也更重视气质和品味。现在靳宇突然间说要他做模特，他一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对方开了个玩笑。 　　靳宇看他一脸的不相信，着急的解释到，“我没开玩笑，瑞哥，我是认真的。你也知道，我正在忙新学期画展的事。本来，我已经找好模特了，可突然间对以前的创意没有感觉了，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前两天我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好久，突然想明白了，我对于以前的创意没有了想要表达的欲望。对我而言，画画儿是一种表达，必须要有强烈的表达欲望，才能够有震撼人心的作品。” 　　靳宇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格外的认真，和那个长不大的小吃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眼镜亮亮的，真个人焕发着年轻的神采。 　　林瑞突然间想起有一次自己去意大利开会，也是去一个小馆子吃饭，坐在邻桌的是两个中国留学生，一看就是刚刚过去读书的，不到二十岁的样子。两个人叫了一桌子菜，吃得特别开心，从歌剧聊到建筑，其中一个还带着点婴儿肥的男孩儿说，将来有一天，他要进行一次世界巡演，然后第一站就要在国家大剧院，还要是免费的，他要让全国人民都领略到歌剧的魅力，让大家都看到我们自己的歌剧艺术家的表演。 　　他那时想，自己真的老了，不仅仅是年龄上，更是心态上的。这两个孩子，朝气蓬勃，热情而无畏，他们的话题里没有生活的沉重，没有迷茫和颓废，甚至没有女人和车子，只有勇往直前和对未来的向往。你可以说他们天真，你可以笑他们没有经过生活的洗礼，可是这样的纯粹和勇敢，却是他这样一个未老先衰的灵魂所缺失的。 　　靳宇也是这样，热情，直接，大胆，他有想要表达的东西，也有表达的勇气。他忽然觉得真羡慕，既羡慕靳宇，也羡慕秦越。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靳宇看林瑞不说话，还以为他不愿意，着急的解释道，“瑞哥，真的，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知道，你身上有我想要表达那种冲突感。” 　　林瑞笑了，“什么冲突感？你可不要告诉我是中西方文化结合。” 　　靳宇没有接他的笑话，而是一字一顿，无比认真的说，“坚强背后的伤痕，快乐之下的忧伤。” 　　林瑞感到自己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了。坚强背后的伤痕，快乐之下的忧伤。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没想到看穿自己的竟然是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一个二十岁的孩子。 　　靳宇自顾自的讲下去，甚至有点激动，“瑞哥，你别觉得我中二，我说的都是我的真实想法。怎么讲呢，嗯，我看到你的时候，眼前出现的是一幅特别有冲突的画面。就是那种，繁花锦簇，掩盖森森白骨。” 　　林瑞突然间抖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颈椎僵硬，呼吸急促，牙关紧闭，他觉得自己被剥掉了所有的伪装，晾在众人的审视中。 　　靳宇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自问平时挺懂事的，很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可是一旦谈到画画谈到创作，他就一瞬间变成了那个不懂得审时度势不懂得轻重的愣小子。 　　他看到林瑞一张脸褪去了血色，白的吓人，连忙道歉，“瑞哥，我，我不是，唉呀，你别生气。” 　　林瑞慢慢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热茶缓缓的温暖着他，他也渐渐的回过神来，“没有，你没有说错话。我只是惊讶于你的敏锐。”他夹了一片青菜，慢慢的咀嚼，咽下，然后抬头，看着靳宇笑了，“好，我答应你。” 　　他想要看看，以一个第三方的视角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靳宇本以为林瑞不会答应了，甚至有可能不再愿意跟他交朋友了，现在却是大喜过望，开心的说，“谢谢瑞哥！这顿我请！” 　　林瑞怎么可能让他请客，于是说。“当然是我请。有未来的大画家为我画像，求之不得，荣幸之至。”两个人以茶代酒，捧杯而笑，好像刚才一瞬间的僵硬和凉意从来不存在。 　　林瑞打包了份牛肉粥让靳宇带回家给秦越当夜宵。送靳宇回家后，他慢慢驱车回公寓，突然间觉得气闷，不由得打开了车窗。清凉的夜风吹进车里，驱散了他一身的阴霾，也吹散了他身上的热气。 　　靳宇打开门，发现秦越正在烧水，“你回来了？不是说见客户？我还以为你要很晚呢。” 　　秦越走过来抱了他一下，亲了亲他的发旋，“意思一下就行了，接下来的事有老王他们，我就回来了。” 　　靳宇可惜的说，“唉呀，早知道我就请瑞哥上来坐坐了。” 　　“林瑞？”秦越惊讶极了，“你们怎么一起？” 　　靳宇一边把粥倒在碗里，一边说，“晚上跟瑞哥一起吃的饭，我说你去见客户了，瑞哥就帮你打包了牛肉粥做夜宵。”说着把碗摆在秦瑞面前，“我还以为等你回来得热热，这下好了，还热着呢。你吃点再睡，我得去洗个澡，然后今晚估计就跟画室里耗着了，你早点睡，别等我哈。” 　　他温柔的抱了秦越一会儿，然后亲了亲他泛着青的胡茬，然后在秦越准备回亲之前立马放开他奔向了浴室，到了门口，还狡黠的回头给了秦越一个飞吻。 　　秦越失笑不已，坐在饭桌旁，看着那一碗牛肉粥。粥的卖相很好，还能看到热气，他用勺子慢慢的搅动着，然后一口一口的吃完了一整碗，享受着胃里渐渐充实起来的温暖。 　　靳宇果然没有夸张，接连一个星期他都超级的忙。 　　他跟学校租了一个画室，每天下午1点到4点之间可以单独用。林瑞也每天按时报道，第一天去发现靳宇果然忘记吃午餐之后，他就每次去的时候顺便给靳宇带午餐，都是些粥啊，包子啊之类的，好消化的食物。靳宇不让他看没有完成的画稿，所以林瑞对于这幅作品越来越期待，越来越好奇了。 　　秦越也觉得非常好奇。靳宇一连整个星期都半夜两三点才上床睡觉，一爬上床就立刻呼呼大睡，用靳宇自己的话说，累的像条狗。一开始，靳宇说自己好好吃晚饭了，结果秦越在厨房发现了方便面的盒子之后大怒，每天晚上尽全力回家做饭给靳宇，跟他一起吃了，才去书房继续工作。结果等他工作完了，发现靳宇比他还晚，不由得又好奇又心疼。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秦越忙完了一天的工作，猛然发现已经8点了，他惦记着靳宇有没有吃晚饭，急急匆匆的回家，结果发现靳宇整个人开心的坐在沙发上吃着外卖，看样子有饭有菜，还是热的，秦越总算是放下心。靳宇看到他回来，像个小钢炮一样冲过来抱住他，秦越又好笑又窝心，“怎么，大作完成了？让我看看，大画家累瘦了没？” 　　靳宇挽着他的手臂，“我要你做我作品的第一个观众。”说着拉着他就往画室走。秦越鞋也没来得及换，西装也没来的及脱，只能顺手将公文包仍在沙发上，老老实实的被靳宇拉去画室。 　　靳宇打开灯，站在一张等人高的画板面前。画板用一块布盖住了，空气中弥漫着画料的气味。 　　靳宇眼睛亮亮的看着秦越，“准备好了没？” 　　秦越失笑，“嗯，准备好了，大师，请揭开画布吧。” 　　“刷”的一声，靳宇揭开了画布，细微的灰尘飞舞着，在灯光的照射下，弥漫出了一种蒙太奇的效果。眼前的画板上，出现了林瑞高高瘦瘦的身影，站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交界处。他穿着淡蓝色的衬衫和西裤，露出了略显硬朗的面部线条。靳宇的色彩掌握的很好，他勾勒出了林瑞薄薄的衬衫中凸显的瘦削的肩胛骨和挺得笔直笔直的背。画中的林瑞站在窗前，窗外则是浓重的黑夜。他另半边侧脸从玻璃窗的倒影中浮现出来，看得出略微紧锁的眉头。室内充溢暖色，窗外一片漆黑无边无际。秦越呆呆的看着这幅画里面的林瑞，他仿佛听到了他的心跳和脉搏，感觉到了他的呼吸，他甚至能感到他的坚强和孤独。 　　秦越定定的望着那副画，他感到一阵窒息。在这样的窒息中，他的血液开始嘶吼，冲击着血管，带给他周身一阵阵尖锐的疼痛，久久无法平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查看了前几章，发现因为太多着急写故事而忽略了质量。很多细节不清不楚，文笔不三不四，错字连篇，觉得很对不起看文的朋友们。所以重新改过一遍。再次致歉。 第23章 新朋友 　　靳宇的画在新学期画展上引来了不少的关注，其中竟然包括他一直仰慕的吴教授。吴盛是中青年一代中著名的油画家，很多作品在国际上获得了相当的声誉。他七年前从法国回国，在美院众多重量级的大师中，只算是“新生力量”。但是靳宇特别喜欢他的作品，原因就是里面包含着尖锐的冲突感，这种冲突渐渐形成的一种诡异的平衡，并最终达到统一。他上过吴教授的每一门课，仔细的研究过他的所有作品，但却不是简单的模仿，而是希望能够形成自己的风格，并且期望着有一天能够超越他。画展的第三天，来看画展的人已经不多了。吴教授在快结束时来到靳宇的画作面前，温和的问，“请问，你是这幅画的作者么？”从他走进展场的一瞬间，靳宇就一直注意着他，现在居然真的走到了自己的作品面前，靳宇一时间激动的心脏要跳出胸腔，面上却还酷酷的说，“是，我叫靳宇，吴教授好。”吴盛笑了，“你认识我？”“嗯，我上过你的课。”靳宇语气很平静，但是激动的发红的脸和微微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他。吴盛好笑的看着这个有意思的孩子，“我很喜欢你的画。有空听听我的看法么？”靳宇眼睛一亮，“好，谢谢吴教授。”两个人聊了很久，从这幅作品的最初的想法，构思，到细节，很多地方都让靳宇觉得醍醐灌顶。末了，吴盛跟他道别，正想离开，去看到靳宇眼巴巴的看着他，似乎有些事情想了很久，却不敢问。吴盛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不由得失笑，心想“罢了”，于是主动开口，“小朋友，如果你以后愿意讨论新的作品或者想法，可是随时来找我，或者在学校网站上找到我的邮箱发信给我。”靳宇开心的简直要跳起来，“谢谢，谢谢吴教授！”吴盛笑着摆摆手，转身走了。 　　当天晚上，秦越一到家就看到靳宇在厨房里面忙活，一边挥舞着铲子一边还哼着歌儿。秦越被他的快乐感染到，觉得一天的忙碌和喧嚣都消失了。他放下公文包，换了鞋，脱下西装挂好，然后一边解开衬衫的领口一边走到靳宇身后，轻轻的抱住了他。靳宇很自然的回头给了他一个热情的吻，还像个小孩子一样“MUA~”了一声，然后就看着他傻傻的笑。秦越整理了一下他的刘海，“傻样儿，什么事怎么开心啊？”靳宇一边把菜装盘，一边开心的说，“吴教授今天来看我的画了！他还夸了我的创意，还说，以后有想法讨论可以随时找他！”然后就仰起脸，笑眯眯的看着秦越，一脸的“夸我，夸我，快夸我！”秦越僵了一下，然后立刻笑了，抱着靳宇的腰亲了他额头一下，“我们家宝儿真棒！我去开瓶好酒，庆祝一下。”然后放开靳宇，走向酒柜。秦越站在酒柜面前，听着靳宇一边继续哼着歌一边一趟趟的将菜和餐具端到餐桌，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有些看不起自己，拿不起，也放不下。生命中一般有两类人可以让人洗手做羹汤的。一类人你会想做早餐，浪漫的，暧昧的，却抓不到手里，吃完了早餐，你就要送他去别的地方。另一类人，你可以等他回家，做晚餐，然后一起休息，安心的迎接第二天的早晨。他这样算什么？享受着第二种温暖，却难过第一种的缺憾？“老秦！好了没？随便选一瓶就成！”听到靳宇在催他了，秦越斩断了纷乱的思绪，拉开酒柜的门，拿出一瓶红酒，想了想又取了醒酒器，换上一副开开心心的样子回到餐桌。靳宇已经摆好了酒杯和各种菜，秦越给他倒了酒，“敬我们未来的先锋画家！”然后一饮而尽。 　　对于这些，画中的主角是第二天才知道的。头天晚上气氛太好，靳宇没有机会发信告诉林瑞这些。第二天一大早，林瑞刚到办公室就收到了靳宇一连串59秒的语音，林瑞被他逗的不行，索性关上办公室的门，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点开第一条，然后一边听着靳宇滔滔不绝的讲他“事业的重大转折点”，一边浇花。他从十年前养成了养绿萝的习惯，家里也好，办公室也好，总是要养一盆放在窗台上。每天早晨看到晨光中的绿色，喝着咖啡，会让他觉得无限的温暖。他这次要离开好几个月，索性从LA临走的时候把办公室和家里的绿萝都带到学校托付给了系里的秘书Ada,现在也不知道长势如何了。那边靳宇也终于讲完了这场富有战略意义的重大胜利，然后开始问林瑞什么时候可以一起再一起吃饭，打球。林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讨这个小朋友的喜欢。可能是“老化”了太久，有个这么精力旺盛又像个小太阳一般正能量爆棚的年轻人做朋友，他感到整个人都鲜活了许多 。他一面坐在电脑前开始看邮箱，一面跟靳宇约好，周末一起去打网球。 　　约好这一切，他本来打算给一个合作者回一封邮件，结果电话响了。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海明。林瑞顿了几秒钟，接了起来，“哎，海明。”对面低低的笑了一会儿，然后海明的声音传过来，“林瑞，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公司的partner么？今天出差回来了。有空的话，晚上一起吃个饭？”听声音对方应该是开了speaker,于是林瑞也笑了笑，“当然记得，‘海天’的‘天’么。好啊，晚上几点，在哪儿？”果然，他说完这句，对面传来了另外一个笑声，听上去非常爽朗。然后海明说到，“晚上6点，我等下把地址发给你。”“好，晚上见。” 　　挂了电话，林瑞从包里掏出一块奶糖，慢慢的拨开糖纸，放进嘴里含着。香香甜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他慢慢的闭上眼睛，向后倚在靠背上。上次见完海明之后，他又给美国的心理治疗师打了电话，聊了一次，以便平复心情。这个办法是医生新教他的。在包里随时准备些糖果巧克力什么的，感觉不开心的时候，就吃一块。过了一会儿，林瑞感受到了血糖上升带来的好心情，他坐直了身体，开始干活儿。 　　晚上6点，林瑞来到约好的餐厅。他出发之前一直在忙，没空查是什么菜，结果到了才发现居然是一家日式的小馆子。走进门，发现装修的非常精致，放着传统的日式歌谣，他本来无所谓吃什么，这会儿倒是让他真的产生了食欲。报上海明的名字，服务员带着他来到一间包厢门外，敲了几下，然后拉开了门。里面的两个人同时向他看过来。包厢里是一个榻榻米，三个人正好坐在三个方向。冲着门坐的是海明，他左手边坐着的应该就是那个合伙人了，三十多岁的样子，圆寸，浓眉大眼，皮肤有点黑，脸有点瘦，面部线条非常明显，穿着一件黑色衬衫。尽管人坐着，还是可以隐约看得出非常的壮。看见他站在门口，咧开嘴笑了，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林瑞愣了一下，他非常不合时宜的想到一种动物，鲨鱼。。。然后感到自己的失态，立马回神，笑着脱鞋，走了进去，坐在了海明的右手边。坐下的时候，林瑞还哂了一下，“嗯，坐在鲨鱼的对面吃饭，真有范儿。” 　　海明给他倒了杯茶，声音放得很柔和，“喝杯水吧，路上堵不堵？”林瑞不太清楚情况，于是顺着他的语气也熟稔的说，“没事儿，有点堵，不过不严重。”然后端起茶杯浅浅的喝了一口，接着看向对面。海明马上笑着说，“这是我的合伙人，厉天。”又转向厉天，“林瑞，我朋友。金融系教授。”厉天伸过手，“对，我就是那个‘天’。”显然，上午电话里面笑的就是他了。林瑞伸手握住，“你好，林瑞，幸会。”厉天手很大，手劲儿更大，林瑞被他有力的握手惊了一下，心里暗搓搓的想，“你应该叫‘立冬’。”收回了手，就开始喝茶，不再说话。 　　厉天倒是很健谈，从合作项目聊到体育项目，从经济景气聊到天气，幽默却非常有分寸，话题扯的很广，但最终总能回到林瑞身上。林瑞终于觉得他要重新评估这个人。刚进来的时候，林瑞有点晕，这个人从长相，穿着，到气场，都和海明形成鲜明对比。海明是温和的，彬彬有礼的，而这个人却过于锋利。可是聊到这会儿，林瑞也终于明白，厉天虽然锋利，却不锋芒毕露，大气却不大条，他的性格和海明其实可以形成很好的互补。正想着，就听到厉天问林瑞有没有什么忌口，准备点菜。林瑞想客气一下“没有什么特别要忌口的”，就听见海明抢先说，“别点烤物，这个季节，他容易上火。另外，他胃不好，不能吃太过凉性的食物。”林瑞愣住了，如果是十年前，他应该会感动的哭出来，可是现在，他只是一头雾水的想，海明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对方是他的合作人，按说关系比林瑞来得更近，没有必要在对方面前显示亲近啊。但是海明既然已经出牌，他也就从善如流，略显亲近的笑着对海明说，“你还记得啊。”海明脸色不变的说，“当然，你爱吃什么我怎么可能忘。”林瑞的嘴角都快抽了，于是低头喝茶掩饰。 　　厉天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就像是真的只想知道一个信息好点菜，于是按了铃，叫了服务员进来，点的寿司都以鲔鱼和红鲷鱼为主，温和而不失口感，鳕鱼是用味增蒸过的，扇贝是焗的，海胆也做成海胆蒸蛋，只有牛眼肉是烤的。大家都要开车，就没有点酒，只喝着热茶。林瑞看着菜品，心里有一点尴尬，这可算是对他照顾到极致了。 　　一餐饭吃下来，林瑞不得不佩服厉天了。在他完全没有感觉到的时候，对方已经得到了他这次回国的绝大多数信息，包括教什么课，在哪儿，什么时间，平时什么行程，爱好，喜欢的食物，电影。他拼命的回忆，居然想不起对方是在什么情况下问到的。凭心而论，他不喜欢这样的人，入侵感太强，让他觉得危险。但是又立马自嘲，海明应该用不着他担心吧。海明是那种“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个性，外圆而内方，就像太极，看上去温和的很，内里却自有一套坚持 。更何况，这两人既然做合伙人这么多年，自然有自己的一套相处办法，哪里用得着他多管闲事。 　　吃晚饭，三个人告别。林瑞开车回公寓，而厉天则上了海明的车。他今天上午刚下飞机，出行都靠海明。到了厉天家楼下，他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刻下车，而是看着海明笑到，“海子，你这个朋友有人了么？”海明心里咯噔一下，看着厉天不说话。他早就知道厉天的取向，对于今天的约会也踌躇了很久，可是一来厉天是合伙人，跟林瑞周岩的合作是公司的项目，于情于理都是应该介绍双方认识的。二来，当初周岩联系这个项目，接手人其实是厉天，他总不能知道有林瑞之后就变卦吧 。可是刚刚在饭桌上他就隐隐觉得，厉天对于林瑞有兴趣，不然他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示出跟林瑞的亲密。 　　海明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的开了口，“林瑞是我多年的朋友，我们认识十年了。”厉天看着他，慢慢的笑了，“海子，我没想玩儿。”海明知道自己不应该拦着，既没有立场，也没有意义。自打林瑞这次回国跟他见第一面开始，他就知道，林瑞不快乐，他没有问过但他就是知道，当年他意气用事的一句“山高水远，后会无期”拦了林瑞十年的幸福。他多有亏欠，却无力补偿。现在有人想给林瑞幸福，他凭什么拦着？道理都明白，可是话到嘴边却发苦。他这边梗着，厉天也不急，就笑眯眯的看着他。终于，海明干涩的吐出那两个字，“没有。”厉天终于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他不错。”然后推开车门，下车，走进楼里。海明重新发动车，开向自己的家。半路却又拐了个弯，决定回公司。他觉得他今天晚上一定睡不着，与其辗转反侧，倒不如加个班。 第24章 所谓惊喜 　　第二天早上，林瑞到学校开了机查邮件，居然收到海天咨询的官方邮件，约他跟周岩正式开个会，讨论项目计划。林瑞瞟了一眼，这封信同时cc给了周岩还有另外三位不认识的人，他估计应该是对方的项目负责人，落款是海明和厉天。他跟周岩商量了一下，决定做一个正式的presentation，把想法，timeline, 以及预期结果都放进去，这样可以比较有效的沟通。他个人不喜欢一次次没结果的开会，大家都很忙，既然要正式见面，那就一次性定下具体计划和时间表。双方商量好第二天早上9点在公司会议室见面之后，周岩和林瑞开始讨论PPT的内容。这个项目的最初想法是林瑞的，所以二人定下主要内容之后，周岩便建议由林瑞主导。这就意味着林瑞要在海明和厉天面前做presentation,以后每次推进到下一个阶段或者有什么问题需要沟通，也都要林瑞来出面。一般情况下，林瑞本人也是希望这样的，既然是他的想法，他比较知道每一步自己想要什么，担起这个责任也是很自然的。但是这次，林瑞并不愿意。他其实不太愿意跟海明有太多的接触。一个戒毒的人，最怕的就是再次见到毒品。这次回国跟海明的第一次见面就让林瑞清晰的意识到，海明对于他的情绪的影响，丝毫没有减少。甚至由于上两次见面中海明不知什么缘由的亲密言语，这个影响还有继续上升的趋势。林瑞觉得现在这个时候，他应该少跟海明接触比较好。十年前被拒绝，他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干干净净，但是毕竟还勉强能够用“年少无知”来掩饰。可是十年后的今天，如果他再摔进同一个坑里，那将是伤筋动骨的，他可没有再爬起来一次勇气和自信。但是让他苦恼的是，个中缘由他却没有办法宣之于口，跟周岩解释清楚。想来想去，林瑞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他带着一丝侥幸心理想着，明天见面之后定下大致的计划，之后就用邮件跟项目负责人接触，越过海明，几个月之后他就回美国去，然后把跟进计划的事交给周岩，也就没有问题了。这么想着，林瑞剥开一块奶糖，放进嘴里。 　　周岩和林瑞第二天早上九点如约来到海明的公司，为了表示重视，二人都穿了正式的西装。林瑞本身比较瘦，身高也只有175，但是身材比例很好，肩宽腰窄，腿又长，人又很少笑，一身深蓝色的西装让他穿出了禁欲的气质。周岩骨架很大，西装其实是最合适他的风格。两人走在一起，倒更像是来谈判的白领精英。进了办公室，厉天和海明一行人已经等在那儿了。厉天看到林瑞，不由得觉得眼前一亮，立刻笑着走过来打招呼，然后给他介绍另外三位项目负责人。林瑞猜的没错，另外三个是一个项目经理，一个数据员负责具体数据，还有一个律师负责合同相关事宜。大家寒暄过后就走进会议室，正式开会。林瑞向来喜欢简单明了的presentation 风格,他用了几秒钟给自己打气尽量当作海明不在场之后，便开始了。对方项目经理和数据员也都是懂行的，你来我往，问的都是非常关键的问题，需要做决定的时候，厉天作为整个项目的总负责人就立刻拍板。两个半小时之后，项目的计划，阶段划分，具体负责人力分配，甚至阶段报告形式和后续计划，统统定了下来，并且签好了保密协议。周岩和林瑞对于这种干脆利落的方式非常满意，也能感受到对方合作的诚意。林瑞非常感慨，这样的效率，在他合作过的公司里面其实是非常少见的。海明和厉天的互动他都看在眼里，二人之间多年合作的默契可见一斑。他不由得想着，海明的确很适合做这一行，他真心的为对方高兴。 　　看时间到了中午，厉天留周岩和林瑞吃午餐，“我们就简单的吃个工作餐，随便聊聊。”对方都说到这份上了，林瑞也不好拒绝，于是四个人就去了员工餐厅。周岩一看到午餐就笑了，果然是工作餐，是非常简单的自助餐，但是各色蔬果搭配非常营养，还有时下年轻人非常喜欢的Taco和各色小甜品，他顿时觉得非常安心舒服，不由得食指大动。林瑞的注意力却不在事物上，让他惊讶的是公司的文化。大家看到海明和厉天来吃饭都笑着打招呼，但是没有任何惊讶，该排队排队，该聊天聊天，一看就是习以为常了。他想着，这样朝气蓬勃又有凝聚力的公司，应该可以走得远吧。正想着，餐盘里忽然多了一份蒸鱼。抬头一看，居然是厉天。对方看他看了过来，便侧过头在他耳边小声说，“刚刚阿姨偷偷告诉我，鱼是今天早上刚进的，都是活得，特别新鲜。”林瑞被他一口白牙闪了一下，但是相对于前几天晚餐时那个锋芒毕露的厉天，他觉得现在这个厉天比较有烟火气，这种越俎代庖也不显得那么强势，让他印象好了不少。他于是笑了一下， “谢谢。”海明站在周岩旁边，看到这一幕，突然觉得有点胸闷，于是接了杯冰柠茶。 　　大家坐下来，各自将西装外套脱下来，准备吃饭，就看厉天解开了袖口，然后开始挽袖子。他的动作非常自然，带着熟稔的感觉，却不显得粗鲁。林瑞想起来，那一次秦越带他去吃烤肉，也是这样挽起袖子，痞笑着说“秦哥哥伺候你”，想到这，不由得笑了出来。厉天并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还以为他在笑自己粗鲁的动作，于是笑着说，“我吃饭比较随便，林教授不要介意。”林瑞听到他这么说，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说，“没有，大家都是朋友，就应该随意。”厉天很自然的接过去，“没想到，林教授做报告时那么专业，平时跟朋友相处倒是很随和。”林瑞不知道该讲什么，只好笑笑，然后低头夹了一筷子鱼。鱼肉果然鲜嫩可口，他不由得开心的一口接一口的吃起来。 　　厉天看到他吃得开心觉得好笑，这个人真是不断的让他意外。第一次见面始于电话里传来的那一句“海天的‘天’嘛”，熟稔的语气带着一点点调皮，和印象里一板一眼的知识分子相距甚远，让他想要见一见这个人。等见了面，他觉得林瑞人长的清秀，一副个性温和又无害的样子，可是骨子里时不时的透出一点点坚硬的气质，让他觉得这个人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的没有棱角。而刚刚的见面则让他刮目相看了，不仅仅是因为穿上西装的林瑞非常有气质，而是因为这个人非常专业，对于关键问题敏锐而犀利。这超出了他对于教授的认知。一直待在学术圈的人，往往容易脱离现实环境，考虑问题比较片面，理想化。而林瑞则明显很懂得商业规则。他对于眼前的这个人产生了浓浓的好奇。而这会儿，坐在他面前的人脱掉了西装，摘掉了眼镜，发现了喜欢吃的东西，便一口接一口不肯停，就像个孩子。这种冲突感和层出不穷的惊喜让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确确实实产生了兴趣。但厉天不是受荷尔蒙支配的二十岁的小伙子，他是个成熟的，理智的，懂得做成本收益分析的人。林瑞是个有意思的人，跟他在一起应该是一种跟他以往的生活非常不一样的体验。但是这种不一样不是没有代价的。林瑞既不是轻易能得到的，也不是轻轻松松能绑在身边的，正相反，他是一个需要high maintenance 的资产，况且这个人还与海明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那天晚上在海明的车里，他察觉到海明态度的反常，所以一激之下故意表现的志在必得。厉天其实没有说谎，他真的不是想玩玩儿，但是这份认真是不是要付诸行动，他还要想清楚。当然，没有必要因为这些打算而耽误了他在林瑞面前刷高感度，反正他又没有摆明了追人。 　　海明用余光盯着厉天的表情和动作，心里五味杂陈。直到今天开会，他才意识到十年的时光带给林瑞的巨大变化。他曾经以为，在他缺席的岁月里，林瑞是痛苦的，孤独的，寂寞的，所以他想要弥补。可是今天他才明白，原来时光真的不会辜负任何一个人。这十年里面，林瑞在寂寞中坚强的成长了，蜕变了。他在他的领域里建立了他的自信和骄傲。他以为他需要为他曾经的意气用事而道歉，而补偿，可是最终他还是自大了，这个人是独立的，强大的，他当年可以承受得起那八个字带来的伤害，今天就不需要任何人为他的命运买单。 第25章 打球 　　转眼到了周五，这一周林瑞可谓是忙得昏天黑地。他不单要准备项目开始的事情，新学期就快开始了，他还得准备教案。对于MBA的课程，他习惯在课上加入很多他参与研究的真实案例，以及最新的行业动向，以便可以与时俱进。但这里的市场环境和美国不同，行业的侧重点，相关性，限制条件，甚至最新趋势都大大不同。这样一来所有的案例以及最新的相关分析技术和方法，都要做调整，他几乎是从头准备一份全新的教案了。人家忙起来都是后脚跟打后脑勺，他忙起来却是一屁股坐在电脑面前，从清晨一路忙到半夜。等终于有机会站起来动一动，林瑞发觉腰痛，颈痛，眼睛也痛，他不禁自嘲，自己这算不算是职业伤害啊？ 　　靳宇发微信提醒他周六早上10点打球的时候已经是周五下午了，林瑞心里大呼一声“糟了”，他给忘了。。。靳宇是一定要带着秦越一起的，他要是一个人去，三个人打网球未免有点搞笑了，剩下的一个总不能当裁判吧。他打给周岩求救，周岩却没有给他面子，他要陪女朋友。对了，那个他追了很久的“酷到不行”的女孩儿终于松了口，肯当他女朋友了，周岩高兴到飞起，简直分分钟要请大家吃喜糖的节奏，用他的话说，到了这个年纪，恋爱那就离结婚不远了。林瑞抽不出空去怼他，他现在只想着还有谁能够周六充个场子。海明他是决计不能叫的，要是那样，他宁愿当裁判。刘颖再怎么‘女汉子’，也首先是个女孩子，他又没有在人家面前公开出柜，约人家出去很容易让人误会，不合适。想来想去，他在这儿还真没有别的朋友。正在发愁的不行，突然手机一震，他点开一看，居然是厉天，约他周日去冶春吃扬州早茶。林瑞在“爽约”和“约厉天救场”之间徘徊了好一会儿，终于对靳宇的怨念小眼神的恐惧占了上风。他无可奈何的回给厉天，“能稍稍改一下么？”厉天那边倒是回得很快，“怎么改？”林瑞厚着脸皮回道，“改成周六，体育场，打网球，行么？”厉天看到回信，差点笑喷，时间、地点、活动，全改了，这也叫“稍稍改一下”？他倒是没有生气，反倒觉得有意思，“行啊，约了别的朋友一起？”林瑞一秒被戳穿，“嗯。。。那明天早上见？”厉天不是放过机会的人，立马顺杆爬，“你把你家地址发给我，我明早去接你。每人开一辆车太傻了。”林瑞自己找人救场在先，这会儿还真的不好意思拒绝，索性发了地址给对方，约了早上9点见。 　　早上8点40分，林瑞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和手机闹铃的不懈努力，硬挺着醒了过来，一秒没敢耽误，刷牙、洗澡、穿衣服，九点钟下楼的时候，厉天已经在等着了。他穿了一件粉色的polo衫，米色大短裤，正惬意的靠在车上拿着个纸杯咖啡享受阳光。俩人一照面，林瑞被这个青春无敌的style和黝黑肤色的巨大反差惊了一下。厉天看到他下来，摘了墨镜，上下打量了一下林瑞，呲牙笑了。由于是要打球，林瑞没有戴眼镜，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装，更显得人白。两个人心里都惊讶着，林瑞是“唉呦！”而厉天是“哎呦～” 　　等上了车，林瑞系好安全带，厉天递给林瑞一杯咖啡，和一个鲔鱼三明治，“我记得你爱喝黑咖啡来着，就没给你加糖或者奶。你先吃一点儿垫垫。”林瑞接过还热着的三明治，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梗了半天，嘟囔出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喝黑咖啡？”说完了简直想抽自己嘴巴。人家好心好意给你带早餐，你就问出这么一句？厉天好脾气的笑了，一边把咖啡杯放在杯架上，发动车子，一边说，“哦，你去公司开会的时候和午餐的时候拿的都是美式。”林瑞这下子真的惊讶了，看了他一眼，却没再说话。厉天也聪明的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始跟林瑞聊今天一块儿打球的朋友，林瑞对于靳宇和秦越感情很是亲近，也乐得吐槽他们，所以一时间车内气氛轻松起来。等到体育馆外，厉天以及把靳宇和秦越的基本情况了解清楚了，还随着林瑞一起聊起了二人的笑话。 　　他们到了运动场上，靳宇和秦越已经在打了，林瑞看了一下战局，秦越单方面虐靳宇，玩儿的不亦乐乎。靳宇正鼓着脸准备发难，突然看到林瑞他们，立马收了姿势，跟他们打招呼。秦越顺着靳宇的目光看向林瑞，在厉天身上停了一下。两个人一起走到林瑞他们面前，靳宇先给了林瑞一个大大的拥抱，林瑞无奈，只好顺势跟他和秦越都抱了一下，然后介绍到，“这是厉天，一个朋友，做咨询公司的。”秦越这才认真看向厉天，伸手跟他相握，“秦越，。。。”“我知道，”厉天跟他握了一下，却抢过话头，“林瑞的mentor，朋友，还是指路明灯。还有靳宇，”他又转向靳宇，“中国先锋画家，未来的委拉士贵支。”林瑞“扑哧”一声笑了，厉天熟稔的把手肘搭在林瑞肩上，“刚刚林瑞跟我显摆了一路呢，我可算是见到真人了。”靳宇开心的笑开了，“林瑞，你这朋友真有意思！”林瑞没有理会厉天的“逾矩”行为，也配合的笑了。秦越跟着挑起了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 　　四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分组双打。靳宇吵着要跟林瑞一组，秦越看着跃跃欲试的靳宇，无奈的直摇头。他没有跟林瑞打过球，但是靳宇的水平他是一清二楚的，厉天在旁边热身，看起来就是一副运动精英的样子，更何况能跟林瑞一同赴约，想来也不是只菜鸟。这个战局还真是。。。没有悬念。厉天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输赢上，他这会儿正盯着林瑞的热身运动。林瑞穿的是运动长裤，很宽松，只有下蹲或者弯腰动作的时候，能够隐约看得见腿部线条。厉天不是在“瞟”，而是完全正大光明的“盯”，林瑞很难看不见，但没有理会。秦越却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他的手紧紧的握着球拍，指间发白。 　　热身完毕，战局开始。靳宇站网前，林瑞站底线。对面秦越站网前，而厉天站底线。林瑞先发球，对面厉天接了，然后靳宇接住，接着轮到秦越挡了，发的是个外角，林瑞接住，也发了个外角，可是这一次，秦越却抢了。厉天站在他身后，明显一愣，但立刻就归位恢复了备战姿势。可是接下来，无论对方是外角还是内角，秦越都抢了，根本当作厉天不存在。几个轮回过后，林瑞一个失误，球没有过网。林瑞笑着跟靳宇说“哎呀，都怪我。”捡起了球，却跟靳宇换了位置。厉天很自然的跟秦越也互换了位置。结果再开局，秦越还是一样，动作极其迅猛的抢了厉天的近网。这下厉天就是再傻也明白秦越看他不爽了。他有点莫名其妙，却也迅速调整了状态，开始抢网。他还是很有原则的，该秦越接的他不管，但是一旦是他的球，他就一定要抢。林瑞的一个近网过来，秦越飞奔上前，结果和厉天撞在了一起。厉天直接摔在地上，而秦越的拍子也飞了出去。林瑞一愣，立马跑到厉天跟前，靳宇也跟了过去。林瑞查看着他的腿，只看到膝盖小腿附近青了一片，着急的问，“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膝盖痛不痛，脚踝呢？”厉天看着他着急的神色，大大咧咧的呲牙笑了，“没事。”然后看了看秦越，笑着说，“秦总一看就没跟别人配合过，估计所有的经验都贡献给靳宇了。”靳宇被他擦着黄边儿的笑话给逗笑了，没有说话，却给了秦越一手肘。秦越盯了厉天一会儿，也笑了，“跟厉总第一次合作，不太适应。” 　　厉天受了伤，林瑞不想扫兴，就让靳宇和秦越继续玩儿，他扶厉天到旁边的休息区休息。坐下之后，林瑞仍然一脸担心，“要不然去看个医生吧。万一脚踝或者膝盖受了伤，可不是小事。”厉天不说话，含着笑看着他，直到林瑞的表情快要维持不住了，他才若无其事的说，“这有什么，再正常不过了。不过让林老师关怀一下，我还是赚了。”林瑞敛下眼睑，回身拿水，“你休息一下，喝点水。”然后陪着厉天坐在那儿看另外两个人打球，却没有再说话。厉天有点意外，凭他对林瑞的认识，林瑞可能会脸红，可能会感到不自在，甚至可能会生气，但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如水，毫无波澜。如果要概括一下的话，那是一种个性和反应之间的错位感。 　　他的判断依据其实没有错，只是他错过了林瑞的经历。林瑞的脸红心跳，不自在，闹脾气，一切鲜活的反应，都给了十年前的海明。他那时不懂得细水长流的道理，不懂得什么叫做策略，什么叫做克制的经营感情。他所有的热情都倾注在这份感情里面，然后就像火山爆发一样，喷薄而出。可是，没有半点回应。热情褪去，心灰意冷，只剩下一片寂静的荒芜。厉天直觉林瑞的背后一定是有故事的，才产生了这种错位感。前几天反常的海明也好，今天莫名其妙的秦越也罢，都印证了这一点。厉天没有气馁，只是饶有兴味的看着林瑞，他现在更想知道答案了。 　　过了一会儿，秦越和靳宇也打累了，于是大家结伴一起去吃饭。可能是刚刚针锋相对使得秦越的戾气用完了，接下来的相处倒像是正常的朋友聚会，聊天打屁，其乐融融。 　　告别的时候，林瑞提议他来开车，先送厉天回家，他再打车走就好，厉天没有反对。到了厉天家楼下车库停好车，林瑞想了想，还是提出要送厉天上楼，看他安全到家没事了，再走。厉天自然从善如流。进了屋，厉天让林瑞坐在沙发上，然后从冰箱拿出两瓶水，递了一瓶给林瑞。林瑞接过来，不想跟厉天有眼神接触，所以索性随意的打量着屋子。厉天的家里布置得很简单，简单的就像是样板间，没有任何的烟火气。厉天自嘲的说，“我平时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公司或者出差，加班也是在公司，不会把工作带回家里做。所以在家的时间少得可怜，回来无非就是洗个澡睡个觉。很可怜吧。”林瑞不动声色，“不会啊，每个人生活方式不同，开心就好。”厉天却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本来我也是这么觉得，这样的生活简单，轻松，开心。可是遇到你之后，我突然觉得，不再满足这样的生活了，觉得有点空。”说完，依然目光炯炯的看着林瑞。林瑞把水放在桌子上，没有开，慢慢的说，“只是生活方式和重心不同罢了。我倒觉得你们都很充实。我们做学术的生活也很枯燥的，就像现在，我就要回去继续工作了。”说着就站了起来，“你小心观察一下腿上有没有不舒服，要是一旦有不舒服一定要去看医生。我就先回去了。”他说着就要往外走，厉天却突然站了起来，然后挡住了他的路。林瑞突然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压迫感，顿时心里有点慌，他面上极力的掩饰，却还是被厉天看了出来。厉天站在他对面笑了，“林瑞，我的腿没事儿。我让你送我回家只是想有个机会让你来我家坐坐。你知道的吧？”说完，却没有等林瑞否认什么，转身打开了门，又回头笑着说，“今天很高兴能跟你一起过周末，希望下次你能够放轻松一些。”他这样说，挡住了林瑞所有推脱的话，林瑞一时词穷，低着头走了出去。刚出楼门口，发现门前停了一辆车，看到他下来就滑下车窗，“林先生吗？”林瑞有点发愣，戒备的点了点头。对方笑着说，“厉先生帮您叫的车，我送您。”林瑞愣愣的上了车，他忽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受控制了。 　　秦越跟靳宇这边也到了家。靳宇进了门就冲去冰箱拿了瓶水，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喝了大半瓶。秦越紧赶慢赶没有阻止住，“哎，你慢点。小心又胃疼。”靳宇放下水瓶，坐在沙发上，看着秦越，“说吧，你今天怎么回事？”秦越轻描淡写的，“什么怎么回事？”靳宇突然间有种不安，“你跟厉天啊。怎么，你们以前认识？有仇？”这下秦越真是无语了，“唉呦，你就别再脑补血海深仇的狗血剧情了，我今天第一次见他 。”看着靳宇一脸不信，只好说，“我发誓，我以前真不认识他。这不就是在你面前不想服输吗，表现欲望过了点。”靳宇这才露出了笑脸，“你这个性啊，就是不能激。”说罢，开心的去洗澡了。秦越看着他的背影，慢慢的坐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把脸埋进手掌，心里想，“我真是疯了。” 第26章 离家出走的孩子 　　在林瑞紧锣密鼓的准备中，新学期终于开始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进教室，在大家的好奇和审视的目光中，镇定的介绍着，“大家好，我叫林瑞，这个学期将要和大家一起学习这门课。” 　　尽管已经教了好多年的课了，各种demanding的学生也都见识过，这一次是林瑞十年之后第一次在自己的母校教课，毕竟有着不同的意义。他事先准备很充分，内容充实，风格简单直白，而又不失幽默，从学生的表现来看，第一堂课非常成功。 　　四个小时的课结束，又花了半个小时送走了问各种问题和单纯的介绍自己的学生们，林瑞回到办公室，摘下眼镜，剥了一颗奶糖放进嘴里，然后慢慢的揉着眉心。 　　刚刚休息十分钟不到，就听到有人敲门。 　　“请进！”林瑞放下手臂，睁开眼睛一看，周岩贱兮兮的笑着走了进来，“恭喜林老师啊！我刚进办公室就听说了，你今天的课受到极大的好评啊。”周岩不客气的坐上林瑞的办公桌，伸手就在林瑞放糖果的壳子里挑挑拣拣，然后剥了一颗巧克力，一边吃一边说， 　　“对了，今天晚上EMBA交流酒会，二楼礼堂，别忘了啊。还有，明天晚上是校友酒会，哎，我到时候来找你吧，告诉你估计你也记不住。” 　　林瑞感到一阵头疼，“这么多事儿啊。” 　　周岩看外星人似的看他，“这还多？这都还没开始呢。跟你说，一周要是有五次以下的这种场合，你就应该庆幸了。” 　　林瑞瞠目结舌，“真的假的？” 　　他在美国也没少参加这种酒会，交流会，见面会之类的，但都是一两周才一次，而且他作为教授是不用每次都参加的。偶尔去一次，也当是了解新的数据和研究项目的机会。现在他真的有点头大了。 　　周岩看着他无奈的笑，“行了，多去几次就习惯了。不跟你多聊了，我去跟女朋友报备了。”转身走了出去，顺便又顺走了几块巧克力。 　　林瑞突然感到一阵紧张。他本来就不是爱交际、会交际的人，谈研究还行，聊天联络感情这种事情，他是真心不在行。要说走个场面他还是可以的，可是要是这么密集的“场面”，他可就真的是装也装不来了。 　　不管林瑞是多么的不愿意，时间还是到了晚上6点，EMBA酒会开始了。 　　周岩跟林瑞一起晃晃悠悠的来到会场，一进门就看到黑压压的一片。轻松的音乐，各种碰杯的声音和打招呼的笑声，精致的小点心，本来让人一看就心情大好，可是林瑞却觉得被这黑压压的一片压得喘不过气来。 　　周岩看他不自在，无奈的说，“行了，你跟着我。” 　　然后就回身拿了两杯酒过来，递了一杯给林瑞，带着他去跟朋友打招呼。 　　他们走到一个大概围了五六个人的小圈子旁边，拍了其中一个人的肩膀一下。那人正笑着跟大家聊天，转过头一看是周岩，立马加深了笑意，“周教授！你好，你好。最近怎么样？这学期讲课么？最近打球都没见到你啊。” 　　周岩笑着回到，“钟总好。还是老样子。哎，这学期四门课，都没时间打球了。下次约好一起啊。”又回手拉过林瑞，“这是我们系新来的客座教授，刚刚从UCLA回来的，林瑞，林教授。林瑞，这是钟总，XX科技总裁。” 　　钟勇立刻伸出手，“林教授，幸会幸会。” 　　林瑞伸手跟他相握，“钟总好。上个月的兼并案真的很漂亮。” 　　钟勇眼前一亮，“林教授在美国也听说了？” 　　林瑞笑着说，“这么利落的案子，很难不注意到。在LA华人圈现在没什么人没听说过了。” 　　钟勇哈哈一笑，拍着他的肩膀，“林教授，你太有意思了 。下次打球你一定要跟周教授一起来！” 　　紧接着，周岩又按个给林瑞介绍了另外几个人。一圈走下来，林瑞笑得脸疼，觉得比上课都累，吃饱就更别想了。 　　从酒会出来，周岩跟林瑞慢慢的往校门外走，两个人都还饿着，索性决定去吃碗拉面。 　　周岩已经脱了西装外套，随意的搭在手臂上。一边走一边打趣林瑞，“我看你没什么不适应的啊？这不挺好么？” 　　林瑞苦笑着，“我反正是所有的话都说完了，再有一次，我就只能闷头喝酒了。”周岩闷声笑着，从西装口袋里掏了一盒烟出来，拿出一只，叼在嘴里，点着了，慢慢的吸着。林瑞给他一个大白眼以表示抗议，却没有真的阻止他。 　　俩人慢慢的走着，林瑞突然问了周岩一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周岩，你当初为什么要回来？” 　　周岩吐了一口烟，嘿嘿的笑了几声，才回答他，“相关吧。” 　　林瑞没听明白，“相关？” 　　“嗯，相关。在美国的时候，生活比较简单，也不需要操心这些事。可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什么政策啊，变动啊，跟我一个老师有什么关系？那是别人家。回来其实有各种不好，薪水，待遇，工作量，这都是你看得见的，还有看不见的，比方说空气，比方说人际，比方说压力。可是这些都是咱们自己家的事，好的我会开心，不好的我会生气会发牢骚。说得直白一点，我希望有发言权，希望有参与游戏的权利。怎么说呢，有奔头。” 　　林瑞看着周岩，他的表情在已经暗下来的光线中显得有些模糊，可是他就是能感到对方的坚定。 　　周岩又抽了一口烟，突然笑了，“林瑞啊，其实你不适合回来。” 　　林瑞听到这儿愣了，半晌，他听到自己问道，“为什么？” 　　周岩的声音似乎有些飘忽，“咱们俩不同。我呢，就好比是一个出门求学的孩子，学成了，玩够了，就想着回家。而你，是个离家出走的孩子，在哪儿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林瑞心里突然之间空了一下，“离家出走”，原来自己竟是这样的么？ 　　从美得令人窒息的夕阳余晖到彻底暗下来，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两个人依旧并排慢悠悠的走着，身后拖的长长的影子很快就消失了，彻底融进夜色中。 　　那天晚上，林瑞失眠了，他索性从床上爬起来，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他一直在自己的感情世界中纠缠不清，固步自封，顾影自怜。自以为这是纯粹，但其实狭隘得很。他一直以为是当年表白失败让他心灰意冷，才让他失去了对生命对未来的追求和期望，失去了对新生活的动力和热情 。原来，自己只是眼界太过狭隘。人生还有很多事都很重要，他已经36岁了，是时候应该走出情情爱爱的小圈子，关心一些更重要的事了。 第27章 坍塌 　　日子还是在上课，做项目，备课，这样简单却繁重的工作中一天天的过着。 　　周岩觉得林瑞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但是就是觉得，他变得鲜活，变得有朝气了。 　　这天刚上完课，林瑞收到厉天的微信，约他一起去室内攀岩。 　　林瑞其实并不想跟厉天有过多的接触。也不是说有多反感，他又不傻，能看得出厉天对他多多少少有那么点意思。但是厉天是个非常成熟有度的人，所以他的一切行为都是打得“擦边球”，一方面让你有一点点觉察到他的意思，但真是摊开来看的话，却又什么都没明确表示。说白了，就是一副“愿者上钩”的架势。 　　这个世界已经很复杂了，对于感情，林瑞喜欢简单直接纯粹一些。手段每个人都会用，可是连对于感情都要用手段，林瑞就有那么一点不屑了。更何况，那天晚上在厉天家里，对方给他的强大的压迫感还在，一想起来就让他后背发麻，非常不自在。 　　他下意识的就想拒绝，正输入“我周末有。。。”就看到厉天把海明也拉来组了一个群，还起了个名字“登高小组”。 　　林瑞“。。。” 　　紧接着，厉天就跟海明讨论起来哪一家比较好，二人你来我往，一眨眼，发了十几条对话。 　　“林瑞？”厉天在群里问到。 　　林瑞只好默默的把那半条信息删掉了，然后回答道，“在。” 　　于是周末一起攀岩的事情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再怎么不情不愿，时间还是慢慢的滑到了周日。海明开车，先接了厉天，再去接林瑞。林瑞坐进后座，就看到海明从后视镜里笑着跟他打招呼，他刚笑了一下，眼前突然伸过一张黑脸，厉天转过头笑着跟他打招呼，露出一口标志性的白牙，“哟！怎么今儿个一身白啊？” 　　林瑞尴尬的干笑了一声，还没想到应该说什么，厉天就紧接着说，“不过我觉得你还是穿白的好看，看着就跟二十四五似的。这多好！” 　　林瑞下意识的去看海明，发现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异色，暗暗的放了心。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隐隐担心海明对于他私下跟厉天接触心有芥蒂。“不过按道理来说是不会的，可能人家也根本不在乎。”林瑞杂七杂八的想着，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厉天看他突然间一脸凝重，怅然若失的样子，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嘿！”的叫了他一声，然后扔给林瑞一瓶水。 　　林瑞正在出神，听到厉天叫他，一抬头，只见一瓶水砸了过来，下意识就去躲，结果水瓶砸在他身上，又滚落到座椅下面。他心里默默想着，“幼稚！”翻了个大白眼。不过被这么一折腾，他回过神来，也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厉天看着他快翻到后脑勺的大白眼直乐，然后回身自己也开了一瓶水。 　　海明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嘴角抿成了一条线。 　　到了攀岩俱乐部，海明和厉天都带了自己的装备，但是林瑞两手空空而来，二人就又带着林瑞办卡和租装备。办完手续，前台问林瑞需不需要专业教练指导，林瑞刚想点头，厉天就挤上前去，“不用了，我带着他就行。”说着，推着林瑞的肩膀就往更衣室走去。 　　林瑞对厉天这样自说自话的情况已经惊讶不起来了，非常无语的被他推着走。海明愣了一下，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两个人关系已经这么近了么？ 　　厉天倒是没太过分，站在一旁指导着林瑞自己穿戴好了装备。又欠揍的站开一点，打量着他，“嗯，不错！小伙儿挺帅！走！上战场！”林瑞跟海明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对这只二货的鄙视。 　　为了照顾林瑞这个初学者，三个人先来到难度系数最低的攀岩区。林瑞看了一下，“3.5”又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小豆丁们，觉得有点尴尬，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没有抗议。心里想，他这老胳膊老腿儿的，还真不一定赶得上人家小豆丁。厉天倒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手这样，然后脚登在这里。”开始手把手的指导。帮林瑞纠正姿势的时候，整个人环在他背后，林瑞整个背部瞬间僵直了。厉天的声音就在他耳边想起，呼吸打在他脖子上，让他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在林瑞觉得非常不自在想要移开身体之前，厉天却放开了环绕着他的双手，你仔细看，我现在给你演示一下怎么放开绳索往下滑。”然后就准备开始攀岩。他一副非常认真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林瑞多想了。 　　厉天开始动作利落的向上攀，隐约显露出紧身上衣下面有力的手臂肌肉和背部线条。为了让林瑞能看清楚，他只攀了大概一人多高的样子。林瑞刚想移开视线，就听见厉天在喊他，“林瑞，看好了。”林瑞只好继续盯着他演示如何下滑。 　　到了地面，厉天露出标志性一口白牙，“看清楚了么，小朋友？” 　　林瑞点点头，退到一边开始尝试重复刚刚厉天的动作。动作都不难，林瑞做的很标准。厉天点点头，“嗯！为师很欣慰！” 林瑞“。。。”并不是很想搭理这个二货。 　　又重复了几次之后，林瑞开始尝试每次攀的高一些，然后加快一些速度。慢慢的，竟然也感受到了其中的乐趣。海明看着他自顾自玩儿的开心，笑着说，“林瑞，还是小心一点，慢慢来。”林瑞笑着点头。厉天却又挤过来说，“怎么着，大教授？有没有胆量跟我去跟高年级的小朋友们玩耍啊？” 　　林瑞还没反应，海明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林瑞一下子脸红了，“去就去！” 　　于是三个人到了另一件攀岩室，林瑞环顾了一下，这里人明显少了一些，也都是些年轻人了。他抬眼看岩石左上角，“4.5”。心里还是蛮有成就感的。海明跟厉天先是看着林瑞玩儿了几次，看上去已经非常熟练了，于是二人也开始了攀岩。 　　跟很多人不同，林瑞喜欢的不是攀上去的过程，而是滑下来的一刹那失重的感觉。就好比，越是生活循规蹈矩的人，就越是享受一瞬间的失控。 　　他自顾自的向上爬着，正想着这次爬到最顶端，然后滑下来一定比较好玩儿，旁边突然出现一个身影。一开始他没注意，可那个身影总是跟着他同步向上，影子似的。他觉得纳闷儿，一回头，发现居然是厉天。 　　林瑞无奈的说，“我自己成。你去专业区域玩儿吧，别跟我这儿浪费时间，多没挑战性啊。” 　　厉天却笑了，一只手握住绳索，另一只手伸出食指晃了晃，“非也非也，我最大的挑战在这儿。” 　　林瑞特别不喜欢他这样不清不楚暧昧不明的撩人，索性回过头，不说话，向上攀。厉天如影随行。 　　看着他亦步亦趋，林瑞突然间就被激出一口气，于是加快了速度。他也知道从武力值上来讲，自己就是个渣，根本甩不掉厉天。可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憋闷，于是一声不吭，加快速度拼命向上爬。 　　攀岩的难度不在力气，而在策略。难度系数越高，攀登点之间的跨距的变化就越大。初学者和个中好手的区别在于，一旦面对难度系数高的岩壁，初学者只会一门心思猛爬，而后者则懂得技巧和攀登点的选择。不一会儿，林瑞就出了一身的汗，尤其是手心。 　　厉天在旁边跟的好笑，正准备再逗逗他，就看见林瑞突然一个没抓紧，脱手了。厉天大惊失色，立马喊到，“抓绳子！”可是为时已晚，林瑞一下子懵了，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的不断的用手去抓岩壁上的岩石。结果，直直的掉了下去，摔在地上。 　　厉天头皮发麻，秒速放开手滑了下来。海明正在旁边岩壁上，看到这一幕，吓得一激灵，立马也滑下来，然后解开绳扣，跑到林瑞身边。 　　“你怎么样？”“没事吧？”海明和厉天同时问到。林瑞刚刚摔在地上的时候清晰的听到一声脆响，心想，“糟了，崴脚了。”这会儿疼的脸色发白，出了一头细密的汗珠，还是嘴犟“哦，没事。可能崴了一下脚。” 　　海明尝试着握了一下他的脚踝，根本没用劲儿，但是林瑞立马痛呼出声，“啊！”海明眉头锁得死死的，抓住林瑞的胳膊，弯下腰，一把把他背在身上，站起来就往外走，顺手把手腕上的钥匙环一把给厉天，“去开车！去医院！” 　　林瑞愣住了，脑海中一个炸响： 　　“林瑞，别怕，我们去医院。” 　　。。。 　　“林瑞，抓紧了，我背你回去。” 　　“背得动！是你，我死也背得动！” 　　。。。 　　相隔十年，这一幕再次浮现在脑中，和眼前的情形重合了。 　　十年前，海明还略显瘦弱的背给了绝望中的林瑞无限的温暖和勇气。十年过去了，海明的背变得宽厚了，健壮了，不变的还是这份温暖和坚定。林瑞没有想到还会有这一天，海明还会这样背着他。十年了，他在自我厌弃和后悔织就的网里兜兜转转，迷茫找不到出路，却怎么也没想到，一朝解脱竟如此简单。 　　他紧紧的抱住海明的脖子，心里那一堵坚硬的城墙一瞬间轰然坍塌。这一刻，他再也不想坚强。 　　“海明。” 　　“我在，没事儿，啊。” 　　“别放下我。” 　　“不会。” 　　“别把我扔下。” 　　“。。。不会。” 　　一滴眼泪落在海明的脖子上，接着两滴，三滴，接着是一串。海明身影一僵，继而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将林瑞的小腿抱的更紧。就听林瑞带着哭腔说， 　　“别嫌弃我。” 　　海明鼻子一阵发酸， 　　“我他妈的不会。” 　　“别不理我。” 　　“不会，再也不会了。” 　　。。。 　　在林瑞的呢喃和海明的小心翼翼中，海明几乎是小跑着的冲向门口。 　　厉天就站在他们身后，他终于明白那一份违和感来自哪里。海明的下意识的举动，林瑞的全心依赖，两个人贴的那样近，根本再插不进任何东西。 　　厉天呆呆的看着他们，直到海明大叫他的名字，“厉天！快去开车！”“噢！”他才突然惊醒，大步跑向车库。 第28章 后退 　　怕骨科难挂号，三个人还是决定去看急诊。 　　进了诊室，医生摸着林瑞的脚踝，看着眼镜红肿，糊了一脸眼泪鼻涕的林瑞，以及满头大汗的海明，非常无语，“没事儿，啊，多大人了。软组织损伤，没骨折，连石膏都不用打。我给你开点药，回头喷一下，一周之内不要太着力，三个月之内不要剧烈运动。” 　　“谢谢医生。”医生开门走出诊室，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互相尴尬。 　　林瑞这会儿冷静下来了，对刚才的失态特别不好意思。他挑着眼睛偷偷瞟着一眼海明，心想“太他XX丢人了。”海明这会儿也终于喘匀了气，坐在床边儿的椅子上用纸巾擦着汗。林瑞鼻涕眼泪的蹭了他一脖子，他当时心酸的无以复加，这会儿平静下来了，倒也没有觉得恶心，但是确实有点儿搞笑。 　　厉天手里拿着海明的随身装备，一身紧身衣，腰上还记着绳扣，看上去非常滑稽。但他这会儿根本没心思笑，满脑子乱哄哄的，他想到第一次见面吃饭后，他在车上跟海明说“林瑞不错”，觉得自己确实有点二。但以他对海明的了解，海明确确实实是个直的，而且这俩人之间的互动明显是并没有真正的做过情侣。他现在满头问号。 　　三个人各存心思，一时间诊室里安静的很。 　　拿了药，办好手续，既然已经知道不是骨折了，林瑞也没脸再让海明背他了。两个人一左一右，搀着他慢慢往外走。 　　把林瑞先放到后座上，海明站在车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关上了车门，走进了驾驶位。厉天看到这儿，也没有主动去后座上照顾伤员，直接坐进了副驾驶。 　　发动了车，海明一边儿开车，一边儿跟另俩人商量，“折腾了老半天，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再送林瑞回家？”厉天提议，“那就去吃药膳锅吧，照顾伤员。”他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戴着痞笑，却没有再开林瑞玩笑了。林瑞干笑了一声，“谢谢。给大家添麻烦了。” 　　等终于把林瑞运回家，一路送到床上，海明又开始絮絮叨叨的嘱咐林瑞，“药放在床头柜上了，你一定记得喷。我把外卖单贴冰箱上了。这几天你先不要开车，能不去办公室就别去了，上课看看能不能让周岩或者别人代一下。。。”一抬头，看见厉天正一脸兴味的盯着他，一下子掐住了话头。“咳，嗯，那我们先走了。有事儿打电话。我明，我们明天来看你。” 　　林瑞看着海明，听话的点点头 。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满眼都是温柔的笑意。 　　等坐进车里，海明没有立刻开车。他打开车窗，掏出一盒烟，递给厉天一支，帮对方点燃，然后又给自己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闭上眼睛，缓缓的靠在座椅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安静的抽烟。 　　许久，厉天熄灭了手里的烟，“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海明看了他一眼，“走吧，喝一杯。” 　　。。。 　　当天晚上，海明叫了代驾，厉天Uber回家。等厉天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三点了，他觉得有点头疼。倒了杯水，坐在靠阳台的沙发上，看着窗外。外面雾蒙蒙的一片，除了模模糊糊的灯光和若隐若现的建筑轮廓，他什么也看不清。 　　他终于明白林瑞的“神秘感”来自哪里。他一直觉得对方是个有意思的人，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但他真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故事，还牵涉了他最好的哥们儿和合伙人。当年的事，他没资格谈论对错，甚至连“惋惜”都觉得不太适合。一个弯的爱上一个直的，几乎注定了要受伤，他也没少听说这样的故事。只不过这个故事里，因为两个人都不想伤害对方，反而都受了伤。林瑞无疑是让人心疼的，他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要是早点认识他就好了，这样就能够把他拥在怀里，安慰他。可是海明又有做错什么呢？他把林瑞当成最重要的朋友，小心翼翼的维持一个平衡，他只是没法撒谎，只是不能回应。因为歉疚，所以拼命弥补，拼命对林瑞好，可是越这样，林瑞就陷得越深。 　　一个求而不得，一个当断不断。 　　更让他头疼的是，他现在应该怎么办？他之前对林瑞刚刚从“有好感”发展到“非常有兴趣”，这本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而现在，这里面牵涉了另外两个人的纠葛，突然就变得复杂了。他喜欢林瑞，也心疼林瑞，可就算知道这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他又为什么要卷入一段这么复杂的纠葛之中呢？他明明有着更好更简单的选择。 　　厉天慢慢的喝完一杯水，拿起手机给海明发了一条信息，“华城那个案子，我跟进。你跟小周说一声，后天出差我一起去。”然后扔下手机，决定洗澡睡觉。 　　海明收到信息，心里发苦，他把一切原原本本告诉厉天，一方面是因为不想厉天将来知道的时候，让这件事成为二人之间的障碍。更何况，既然厉天喜欢林瑞，他有资格知道发生过什么。作为当事人之一，他不希望由林瑞告诉厉天，因为以林瑞的个性，一定会加入主观色彩，把过错全部归在他自己身上，这对林瑞不公平。另一方面，他其实也想看看，厉天是不是那个对的人。厉天的个性他再了解不过了，如果厉天真的喜欢林瑞，那他就不应该被这样的“复杂”所吓到，踯躅不前。 　　今天林瑞受伤的时候，他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都没来的想，他被吓坏了。他清晰的意识到这个人在他心里到底有多重要。 　　十年前是，隔了十年，也一样。 　　今天林瑞在他背上一次次的哭着叫他别放下他，他心疼的快窒息了。他终于明白当年林瑞是带着一种什么样的绝望走开的。他没有告诉林瑞，他从来没有放下过他。 　　当年林瑞说，“我是同性恋，我喜欢你。”他永远也不会告诉林瑞，他那一刻多么希望自己是，多希望自己可以爱林瑞。 　　但他知道，再喜欢林瑞，自己也不可能跟他像情侣一样相处。所以，他决绝的选择斩断所有的联系。现在看来，他选错了方法，从而给俩个人的关系打了死结。 　　这一次，他不想再逃避了。 　　他们早过而立，世事并非泾渭分明，很多感情是复杂的，难以界定的。他们认识这么久，曾经一起奋斗，曾经交心。这样的情感，这样的缘分，难道就因为谈不成恋爱，就要否认一切，老死不相往来么？这一次，他会等林瑞放下心结，陪着他奋斗，看着他幸福。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全无计划。更糟的是，从刚刚的反应来看，厉天退回去了。 　　厉天积极追求林瑞，他心里不舒服，那是突然将要面临失去的慌张。可是所到底，他是希望林瑞幸福的。现在厉天要退回去，他更不舒服。 　　海明在沙发上躺下，用手遮住眼睛，感到一阵头疼。 第29章 论逃避的可行性报告 　　第二天下了班，海明约厉天一起去看林瑞。 　　厉天踌躇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一方面，他确实有点放心不下林瑞的脚，另一方面，反正自己马上要出差一个月，不在乎多见一次面。 　　两个人一路上聊下期的工作安排，聊海明家里的事，聊八卦，可是却都默契的将话题避开了这次看望的主人公。 　　到了林瑞家楼下，海明打电话给林瑞，很快就接通了。 　　“喂，林瑞，我跟厉天在你家楼下呢，我们上来了？吃饭了没？用不用给你带个饭或者生活用品什么的？” 　　林瑞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的说，“海明啊，我，我在学校呢。。。” 　　“什么？！”海明的声音瞬间冷了好几度。 　　“我。。。我今天得上课，所以。。。“怕海明生气，马上又加了句，“我没开车。就‘滴滴’过来的。” 　　“那，那也不成啊！”海明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还站着讲课了？” 　　“嗯。。。你听我说，坐着讲课不像话。。。” 　　“你老实儿的在学校等着！”海明的声音倒是不高，但听得出，已经咬牙切齿了。 　　放下电话，海明重新发动车，往林瑞的学校开去。 　　厉天没说话，但他从海明的回话中已经猜到了。昨天答应老老实实在家休息的林瑞，转眼就去了学校。他心里一阵无奈，“真是犟啊。” 　　这么一折腾，到了学校已经快9点了。连个人快步走进办公区，就看见一排的办公室，只有林瑞的那一间亮着灯。两人对视了一眼，海明没说话，叹了口气，走向林瑞的办公室。 　　为了等海明他们，林瑞办公室的门敞开着。他今天上午的课，一连站了四个半小时，下午又开了两个会，接着就一直工作到现在。医生给他开的喷剂气味很浓，他今天不是见学生就是见领导和同事，觉得浑身药味实在不够专业 ，索性就等晚上回家再说。现在坐下来，才觉得脚踝胀胀的疼。于是就拖过一把椅子，把伤脚放在上面休息，为了对着电脑继续工作，他的另一条腿正常踏在地上，姿势有点扭曲，但手上却没有停，对着电脑一刻不停的写着。 　　海明他们走过去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林瑞。”海明叫着他的名字轻轻的扣了下门。 　　林瑞抬起头，看到是他们，弯着眼睛笑了，笑容里还带着一点点不好意思，“你们来了。”说着放下横在椅子上的腿，准备站起来。 　　看到这个笑容，厉天突然就觉得，特别的心疼。他什么都没来得及想，两步跨过去，按住了林瑞的肩，“你坐着吧。”又看了看他面前空了的杯子，“我给你倒点水。对了，你吃饭了么？” 　　“谢谢。”林瑞想了想，“嗯，吃了。” 　　“哦？”海明有点咬牙切齿，“吃了什么？” 　　林瑞没想到对方会追问，一时不备，脱口而出，“吃了糖。” 　　这下，三个人都不说话了。林瑞是不好意思，海明和厉天则是彻底无语了。 　　过了一会儿，厉天打破了沉默，“咳，那个，今天就别加班了吧。我们去喝点粥，然后送你回家。” 　　送完林瑞回家的路上，两个人没有再闲聊。海明先打破了沉默，“你周三要去华城，决定了？” 　　厉天没有立刻回答，他将副驾驶的车窗打开了一个缝，夜里的冷空气立刻吹了进来，他觉得头脑清楚了一些。“嗯，决定了。” 　　两个人继续沉默了一阵，厉天突然开口问到，“他以前，都是这样么？我是说，这样拼命？” 　　海明叹了口气，“他的个性一直很犟。以前在北京的时候，他做两份兼职，然后还要读研究生。有的时候恨不得早上5点就起床挤地铁，晚上也总是半夜才回宿舍。后来。。。”海明的声音变得干涩，“后来，在美国，我不在。” 　　是啊，不在。不在他身边，所以不知道。 　　厉天没有再说话，他把窗子开的更大一些，闭上眼睛，让夜风吹在脸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三早上，厉天和小周一行人依照原计划去了华城。对方公司热情接待了他们。 　　吃完饭就去唱歌，期间有漂亮的长发小妹妹一直坐在他旁边，忽闪着大眼睛冲他甜甜的笑，一口一个“厉总”。性别虽然有点不对口，但老实说，“诚意”还是不错的。妆容精致，衣着有品又带着点小性感，香水味恰到好处，是他的款。可是今天，他突然就没了兴致。他冲对方公式化的笑了一下，然后回过头喝了一口水，心里想的却是，“他现在一定还在办公室加班，脚疼不方便走路，不知道有没有喝上口热水。” 　　两天的高密集工作和社交让厉天觉得有点缓不过神，他自嘲着“一定是最近日子过的□□逸了，骨头都懒了。”于是打定主意周末去夜店，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震耳欲聋的音乐，放纵的酒精，暧昧的空间内充斥着的狂野的年轻的荷尔蒙，让厉天感到一阵陌生。他有点纳闷，不过是一个月没有过这样的生活而已，怎么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一样。想想这一个月，打球，攀岩，吃养生餐。。。认识林瑞之后，他好像过上了一个老人家的生活，更让他郁闷的是，他居然开始适应了这种生活。。 　　他拿着一杯威士忌慢慢的喝着，看着周围一张张漂亮的、年轻的面孔，毫不掩饰的张扬的青春肉体，突然就觉得没意思极了。他人生的前30年里过够了这样喧嚣浮华的日子，现在的他想要一点不同的生活。 　　--------------------------------》 　　林瑞正在家里收拾屋子。他最近太忙，办公室和家里都成了战场，连饭桌和床头柜上都是文献和资料。好容易交了一篇文章，回过神来，就想着收拾一下“残局”。 　　他这会儿正被各种不同分门别类的资料弄的晕头转向，心想着一定要买个书架才行。 　　门铃突然间响了。林瑞第一反应是周岩来了，因为只有他这位老友喜欢不打招呼直接上门。他苦着张脸，准备开了门就“勒索”周岩帮他买个书架。结果一开门，就带着这个表情愣在了门口。 　　门外站着厉天。 　　手里还拿着行李箱。。。 　　厉天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是他自己主动提出要去出差的，却在一个星期之后把所有工作交给小周，一个人跑了回来。临时只订到中午的机票，再加上飞机误点好几个小时，到北京居然已经晚上9点了。他中饭、晚饭都没吃上，一下飞机，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直奔林瑞家。 　　想置身事外，他做不到；想远离这个人，他也做不到。出个差，又乖乖的回来了。。。 　　他要是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那他这十几年的“花丛”生活就白混了。 　　厉天憋了半天，下了半天决心，开口，“林瑞。。。家里有吃的么，饿死我了。” 　　林瑞“。。。” 第30章 多一个人看风景 　　林瑞把意面端上桌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的。他实在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他看着干净的餐桌桌面和对面埋头大吃一声不吭的厉天发愣。 　　本来吧，打扫桌面这事儿充其量就是个巧合，可是厉天这一来，突然就有那么点扫榻相迎的味道了。林瑞有点郁闷。 　　厉天吃掉两大盘子的海鲜意面，又喝了一大瓶水，终于心满意足的靠在椅子上，还惬意的翘起了二郎腿。 　　林瑞实在忍不住，终于问到，“你。。。你这到底干什么来了？” 　　厉天刚刚敲门的时候确实有一股冲动想说，“林瑞，我们在一起吧。让我照顾你。”要不然他也不能刚下飞机就急吼吼地冲过来。可这会儿吃饱了，血糖和智商都回笼了，他也终于冷静下来了。刚刚吃面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想应该怎么办。目标确定了，计划却还是需要冷静思考才行。总不能把人吓跑了。 　　厉天冲林瑞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的脚怎么样了。”说着，起身把椅子拖到林瑞身边，弯下腰一把捞起林瑞的腿。 　　林瑞唬了一跳，“哎！！你。。。” 　　“别动，我看看。”厉天拿掉林瑞脚上的棉拖鞋，用手轻轻的按着踝关节，仔细的观察着。“嗯，看着好多了，消肿了。我按按骨头，哪儿疼告诉我。。。这儿？。。。这儿？。。。” 　　林瑞只好随着他的询问老实回答，“不疼。。。这儿也不疼。。。” 　　厉天的手很大，骨节有点突出，指甲修建的很整齐，皮肤却略显干燥。他一手握住脚跟，另一只手轻轻的沿着踝骨滑动着，掌心温度很高，让林瑞觉得整条腿甚至整个人都突然间暖了起来。他的额头开始微微的出汗。 　　看了一会儿，厉天终于确定脚踝没事儿了。一抬头，只见林瑞已经红成了一个大番茄，老老实实的低着头垂着眼睛，就差头顶冒烟儿了。不由得“扑哧”乐了出来，“诶，你怎么这么腼腆啊？” 　　林瑞没搭话，一用力收回了脚，重新穿好拖鞋，“谢谢。”却还是不抬头。 　　他越是不好意思，厉天就越是想逗他，“诶嘿，林教授，干嘛不看我啊？” 　　林瑞慢慢抬起头，看了厉天几秒钟，“你眼角有眼屎。” 　　厉天一愣，下意识用手摸，接着就发现林瑞眼睛里面的戏谑，不由得也笑了，“得，能逗你一乐儿，丢人也值了。” 　　林瑞心里一暖，脸上却翻了个白眼，“我给你再拿瓶水。” 　　厉天立马阻止了他，“别忙活了，我这就走了。这周末有空没？” 　　“。。。干嘛？”林瑞怀疑的看着他。 　　“害什么怕啊？周末有时间的话，带你去公路旅行。” 　　林瑞瞬间睁大了眼睛，“公路旅行？北京？你要从二环开到五环是怎么着？” 厉天觉得他越来越喜欢这样的林瑞了，会开玩笑会犟嘴，有鲜活的表情，有人气儿。 　　“当然不是在城里。咱们早点出发，然后上高速往北，看山，看风景，看日落。怎么样？” 　　老实说，林瑞有点动心。 　　没有多少人喜欢这样枯燥的公路旅行，但他偏巧就是其中一个。他不知道厉天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也许是巧合，对方偏巧儿也喜欢，也许是猜的，投其所好。但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个痒算是刚刚好搔到了点子上。 　　他在美国的时候每个月总要进行一次公路旅行，单纯的行驶，感受沿途的风景，就能让他的心平复下来。回来之后，还没旅行过一次，真的挺想的。 　　林瑞盯着厉天的眼睛，想在里面找到一丁点开玩笑的证据，可是没有，厉天是认真的建议。他突然笑了一下，“好啊。” 　　厉天得到首肯，开心的起身穿鞋。“成！就这么说定了！周六早上6点我来接你。”然后站起身拿好行李箱，“今儿谢谢你的晚饭，我就不帮你刷碗了。下次，我请你，我来做饭，我刷碗。”说完，转身开了门，直接走了出去，干净利落的让林瑞回不过神儿。 　　林瑞坐在饭桌旁没有动，他静静的看着桌子上吃的干干净净的盘子和水杯，感受着脚踝上的余温。室内的灯光暖暖的，他突然有点期待周六。他想看看，厉天到底还能做到什么程度。 　　---------------------》 　　周六早上两个人出发的时候，天才刚刚蒙蒙亮。厉天主动提出做好所有准备工作，林瑞也就乐得做甩手掌柜。 　　天还早，出城倒也没花太多时间。天气很好，从清晨到阳光洒满整个城市的过程让林瑞身心愉悦。他舒服的戴上太阳镜，靠在副驾驶上，望着窗外，时不时的喝一口咖啡，全身的细胞都是放松的。车内放着轻柔的爵士乐，音量不大，只刚刚盖过引擎的轰鸣。厉天没有说一句话，没有介绍，也没有调侃。 　　林瑞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自己在某一次公路旅行中，只不过旅程太久，风景过于单一，所以做了一个短暂的梦，而过去的一个月在北京的生活只是这个梦的一部分。庄周梦蝶。 　　到了一处休息区，厉天停下车子，让林瑞下车松松腿脚，他去加油。林瑞舒服的伸着懒腰，抬着头闭着眼睛，感受着阳关抚在脸上的暖意。一睁眼睛，厉天笑着出现在他面前，递给他一个帕尼尼。林瑞被他的白牙晃了一下，伸手接过来，居然是热的。他抬头看向厉天，厉天似乎看懂了他的疑问，笑着说，“刚才让休息站的人给用微波炉稍微热了一下。” 　　林瑞点点头，没有再道谢。两个人就这样靠着车身，慢慢的吃着。旁边递过一瓶水，瓶口拧开着，林瑞很自然的接过来，喝了一口，直接递了回去。厉天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然后把两个人吃剩的垃圾扔了，再次启程。 　　到达厉天选择的目的地的时候是下午6点。那是一处山顶，往下看能够看见山坳里面的树木植被，以及远处的夕阳。有个小小的“拍照处”的牌子竖在一边。虽然勉勉强强算是个风景区，但是也许因为景色太过简单寡淡，没什么人。 　　但是这处风景却投了林瑞所好，简单，安静，自然。没有刻意雕琢的完美，也没有到处充斥着的自拍杆。在他心里，太完美的景色他是融不进去的，过分的斧凿痕迹只会让他浑身不舒服不适应。而自然的东西往往带着质朴的弱点，让他觉得没有压力，浑然一体。朋友也是一样。他喜欢质朴简单、个性直接却内心温暖的人，相处起来没有压力。 　　两个人下了车，林瑞站在山边，看着夕阳西下，令他意外的是，他并没有觉得感伤，只觉得美丽和温暖。 　　厉天慢慢的走过来，站在他身边，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并排站着，感受着夜幕和夕阳交替的分界线慢慢划过山坳的过程。 　　林瑞感觉到一种温暖的平静慢慢的包围了他。心里想，原来景色这个东西，真的是看心境的。 　　两个人坐回车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厉天开动车子，去找吃饭的地方。 　　山路上，车开的很慢，周围一片安静。 　　在这样的安静里面，林瑞听到厉天轻轻的说，“你看，多一个人看风景并没有增加麻烦，只要人对了，你并不会觉得麻烦甚至聒噪，还能感受多一点的风景，感受多一些的温暖。” 　　林瑞慢慢的回过头，看着厉天的侧脸。他第一次见厉天就觉得他的轮廓过于硬朗和突出，让人觉得有些锋利尖锐。后来再接触，时不时的压迫感让他总是产生避之不及的想法。可是仔细想想，到现在为止，这个人带给他的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锋利，只有温和的暖意。即使是压迫感，也是点到即止，从来没有越线。 　　他暗自想着，“你再点明一点，再明确一点，我就跟你试试。” 　　厉天却没有再说话。林瑞隐隐有点失望，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愤。 　　两个人安静的坐在车里面，忽然间，一只大手伸过来，慢慢的却坚定的握住了林瑞的手。手心干燥而温暖。 第31章 住宿 　　晚上，两个人沿山路开到附近的一个小县城，在一家看上去还算正规的小酒店投了宿，准备第二天早上再回城。停好车，办好入住手续，两个人溜溜达达的去旁边的小饭馆吃了一顿特别“实在”的晚餐，性价比直逼十年前五道口的成都小吃。 　　结果两个人都吃撑了，索性饭后散步，消消食，聊聊天。 　　厉天给林瑞讲他小时候上树、爬墙的糗事，讲他上中学逃课打游戏被他爸追的在小区里狂跑，结果摔破膝盖，没挨打反而赢得了冰激凌的“英勇战绩”，也讲了自己第一次喜欢上隔壁班班长，想用打篮球吸引对方注意力，结果不小心撞的对方摔掉一颗牙齿，自此以后再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的乌龙。逗得林瑞一次次的笑喷。 　　厉天讲完故事，回头问林瑞，“你呢？哎，你别说你没这么丢过脸啊！我会恨你们好孩子的。” 　　可能是这样的气氛太过轻松，可能是两个人刚刚牵了手，也可能是厉天这样的周到和善解人意打动了林瑞，林瑞没有像往常一样一笑置之，或者简单的敷衍一句“我没有这样的经历”，而是也讲起了他小时候的事情。 　　“我妈妈是医生，爸爸忙着陪客户，我小的时候，两个人都特别忙。有一次姥姥跟我说，我必须要懂事，要不然他们就不要我了。”林瑞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那时候傻啊，所以就相信了。从此特别懂事，早上把钥匙挎在脖子上走路上学，下午放学直接回家写作业，每次都得一百分。你说的这些我都没经历过。那个时候看到小伙伴儿们总在外面跑来跑去的玩，我就想，快回家吧，爸爸妈妈要是不要你们了怎么办？”说完咯咯的笑了一阵儿，然后看着厉天，“后来啊，等到懂事了，知道这是骗小孩儿的了，我也长大了。” 　　林瑞笑得眼睛弯弯的，完全没有难过的神情。但是厉天透过他的眼睛，却似乎看到了那个倔强的小男孩孤独的上学回家的身影，看着小伙伴儿们疯跑的时候羡慕的眼神。他觉得一阵心疼，慢慢的把林瑞抱进了怀里。林瑞僵硬了一下，然后慢慢的放松了下来，把手环在厉天背后回抱住他。 　　厉天觉得他这样想不地道，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这一刻林瑞真正在拥抱的是谁。也许是他，也许是一个给他温暖的同伴，也许是某一个人的影子，也许，是林瑞自己。他不是不介意的，可他不能问，至少现在还不行，他觉得这一刻他不会想知道答案的。 　　他把下巴轻轻的抵在林瑞的头顶，蹭着他软软的头发，说出来的话却跟浪漫毫不沾边儿，“你说，你这么软的头发，个性咋就能那么倔呢？” 　　林瑞“啧”了一声，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两个人觉得消食得差不多了，就走回酒店，决定早点休息。门一关，两个人，面对着一张大床，气氛一下子旖旎起来。 　　厉天咳了一下，“你先去洗澡，我收拾一下东西，省的明早出发的时候占时间。”林瑞点点头，进了浴室。 　　很快，林瑞就洗完澡，出了浴室。他的皮肤被热气蒸的微微发红，显得气色很好。他这次出来玩儿没戴眼镜，这会儿也没穿酒店的浴袍，套了一件浅灰色的大T恤，一条特别宽松的运动短裤，可能是热水澡洗的舒服了，整个人都散发着慵懒的气质，跟平常不苟言笑的样子相比，让人觉得很容易亲近。 　　厉天本来想借口给他擦干头发什么的亲近一下，可林瑞太会照顾自己了，一出浴室门就开始擦干头发，涂好润肤霜，又开始倒水喝。一连串儿的动作让厉天完全无用武之地。他无奈的笑笑，进去洗澡了。 　　水洒在身上的时候，厉天默默的想，林瑞一看就是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他把自己照顾的很好。这既让他心疼，也让他发愁。 　　心疼的是这么多年，这个人就这么孤孤单单的一路走着，发愁的是，要让这样一个人全身心的信赖和依靠，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林瑞不缺人照顾，可能非常不适应有另一个人要照顾他，甚至可能会敏感的感觉到私人领地受到侵犯。 　　这也是他一开始想退后的原因，要非常小心的掌握这个平衡，是一件非常费神的事。但是既然已经决定要向前一步了，那在他这儿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厉天叹了口气，“路漫漫其修远兮～” 　　等厉天出了浴室，发现林瑞正坐在床边用手机打着字，似乎在回邮件，一脸严肃。厉天笑了笑，坐过去用一只手抱住了他的肩，“工作上的事？好容易出来一次，没急事儿的话就先放一放。” 　　他身上的热气透过薄薄T恤传过来，林瑞感到一阵头皮发麻，突然忘记了正在写什么，脸也“腾”的一下子红了。厉天却没有得寸进尺，揉了揉他的头发，放开了他，站起身倒水喝，“回完这条得了，早点休息。” 　　林瑞彻底没有心思回任何邮件了，他此刻开始无比的紧张。算起来，他只在十年前交往过刘艺一个人，俩人没有经历过一步一步来的阶段就直接晋级成“凑合看看”的情况了。跟海明呢，又从来没开始过。他真心不知道谈恋爱应该是怎么样的。 　　一空十年，现在人都三十大几了，跟当年的人设又不一样，他怕对方觉得他矫情，三十多了还搞的跟小年轻似的放不开。咬着牙主动一下吧，又怕显得太自作多情。左右都不对，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厉天看出他的心思却不点破，直接关掉大灯，打开床头灯，然后上了床。一把把林瑞按在被子里，“诶，工作下周再想！睡觉，睡觉！你不困啊？”说着，便关掉床头灯，侧身抱住林瑞，一副分分钟能睡着的架势。厉天的距离把握的刚刚好，虽然是一个抱着的姿势，却没有挨得太近。他的呼吸打在林瑞的脖子上轻轻的，并不让人觉得紧张。林瑞被他按倒的时候一瞬间全身僵硬，心跳如擂鼓一般，可这会儿听着对方的呼吸声，也渐渐的放松了下来，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他的呼吸渐渐平稳，沉沉睡去。 　　----------》 　　说是早睡早起，可是俩人都刻意的没有定闹钟。 　　林瑞是被热醒的。阳光透过遮光性能实在一般的窗帘明晃晃的打在他脸上，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每个细胞都睡得心满意足，好久没睡这么爽了。 　　手机放桌子上充电了，他只能估摸着时间应该是半中午了，舒服的想伸个懒腰，结果发现抽不出手。厉天脸向着他的方向，所以没有受到阳光影响。一条手臂横在他胸前，牢牢的搂着他的肩膀。林瑞心想，怪不得觉得这么热。尝试的抽手臂，发现纹丝不动，不由得觉得好笑，这是怕我跑啦？ 　　他索性借着这个姿势观察厉天的睡相，不得不承认，睡相相当的。。。不好。。。 　　厉天清醒的时候人总是显得锋芒毕露，可睡着了却有点孩子气。由于侧着睡，他的半张脸压的有点变形，林瑞想着，估计一会儿起来了得压一脸花纹。厉天眉骨很高，这会儿微微的皱着眉头，嘴也轻轻嘟起，像是在梦里受了委屈跟谁置气。 　　林瑞看得有点入神。他心思敏感，自然能感到厉天一路上的小心周全。明明什么都照顾到了，却不露声色，让人完全没有压力。他是感激的，也不是不动心的。可是他有时候又觉得这个人心思很深，让他有点把握不住。这样的人，如果做不成恋人，恐怕也无法再做回朋友。 　　林瑞正跟那儿胡思乱想，就发现厉天醒了。他根本没睁眼，动了动手臂，向上摸到林瑞的头发，闭着眼睛直接把脸贴过去在林瑞额头上“MUA～”的亲了一下，直接把林瑞亲愣了。然后平躺回去，舒服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个夸张的哈欠过后，才睁开了眼睛，偏过头，看着林瑞笑，“醒了？我的睡美人？” 　　林瑞一下子红了脸，翻身下床准备洗澡。厉天却没有放过他，他长手长脚，一把就把林瑞拉回床上，一脸“狞笑”，“快，让太君香一个！”作势还要亲他。 　　林瑞囧的不行，心想，什么心思深沉都是错觉，这明摆着就是个二货！伸手推着厉天的脸。可是无奈武力值相差悬殊，厉天跟逗弄他玩儿似的，伸手把他的手一次次压在床上，可并不压死。反抗，压倒，给个机会，再反抗，再压倒，乐此不疲。 　　林瑞出了一身汗，脸都憋红了，不由一阵气结，“松手，你个二货！” 　　话一出口，林瑞就后悔了，他自问平时都控制的很好，不会这么不管不顾的直接说出口。可刚刚不知道怎么了，话没经大脑，直接脱口而出。还真是。。。毫无风度。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厉天，观察着对方有没有生气。 　　厉天没说话，放开林瑞，然后坐了起来。林瑞心里刚刚“咯噔”一下，就看厉天闷闷的笑了起来，继而看着他大笑不止。 　　林瑞囧极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下床。岂料又被厉天一把从背后抱住。 　　这下，他彻底没脾气了，“又怎么啦？树懒兄？” 　　厉天声音低低的，却显而易见的带着笑，“林瑞，这样挺好的，我喜欢真实的你，可以发脾气，可以不讲理，可以不动脑子。” 　　林瑞心里暖了一下，出口却嫌弃，“你才不动脑子。”打开他的手，起身去洗澡了。留下厉天坐在床上，笑得一脸深意。 第32章 值得的人和事 　　做完公路旅行之后的一周，林瑞都没有跟厉天见面。原因只有一个字：忙。。。 　　厉天在华城给项目经理小周撂了挑子，一组人回北京之后，只要在公司见到厉老板，就个个都用可怜巴巴被抛弃的神情看着他。一天下来，厉天被看的浑身发毛，只得“主动”表示，后续的工作和决策他都会参与。等到这一个月的材料、报告都放在他桌面上的时候，他后悔也来不及了。看来跟林瑞“趁热打铁”吃吃晚饭、看看电影的计划泡汤了。 　　谁让自己答应了的？自己装的X，跪着也得装完。 　　打电话给林瑞说明情况，没想到林瑞听了如释重负，“这周除了上课还要在院里做报告，周末还要去香港开个会。大概要下周三以后才有时间见面了。” 　　说完，两个人在电话两边都苦笑了起来，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默契吧。。。 　　挂了电话之后，厉天自嘲的想着，他们两个之间有默契的事又何止这一件。两个人之间从来没有明确商量过，但却都非常自觉地没有把在一起这件事情告诉海明。 　　厉天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可他就是觉得，似乎一旦这样做了，就默认了海明在林瑞生活中的重要地位。掩耳盗铃，不过如此。 　　对于林瑞来说，原因更简单：他不确定。他不知道自己能跟厉天走多久。说他悲观也好，别扭也罢，他对于这份感情没有多少信心。他不清楚厉天对他有多少诚意，却清楚自己没有爱上对方。两个人这么忙，就连“搭伙过日子”都做不到，他有点迷茫。 　　两个人说好每天晚上视频，聊聊天什么的，可是除了第一天晚上聊了些琐事之后，再也没有施行过。第一次是因为厉天回家已经快半夜了，索性就说好明天再聊，两个人互道晚安之后，各自继续工作。结果第二天林瑞赶周三的PPT。。。 　　就这样，几天之后，双方对于视频这件事都意兴阑珊，也没有再提起。 　　第二周的周末，厉天终于“还完债”，回过神，约林瑞去他家吃饭。 　　到了厉天家门口，林瑞有点感慨。上次来厉天家还是去跟秦越和靳宇打网球厉天受了伤送他回家那次，他还记得当时对于厉天的暧昧式“撩汉”行为非常抵触，这才没多久，自己就送上门了。想到这儿，认命的摁响了门铃。 　　厉天很快开了门，把林瑞让进来，却立马掉头跑回厨房，一边跑一边说，“自己拿拖鞋啊，鞋柜第二层。”林瑞愣愣的站在门口，还第一次见这么“不客套”的主人家。 　　他换好鞋，好奇的去看厉天做什么。厨房是开放式的，从客厅看过去，一目了然：盘子、碗、洗菜盆、菜板、蔬菜、肉、面、垃圾。。。铺满了整个料理台。。。 　　林瑞被逗乐了，“嚯~搞这么大阵帐！” 　　说着走近了，才发现厉天面前摆着一个ipad，正在放“健康好生活”。里面的阿芳阿姨正在兴致勃勃的讲解，“现在可以把牛肉放下去炒一炒，记得火不要太大。。。” 　　再去看厉天，紧锁双眉，两眼紧盯视频，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严格执行，跟做化学实验差不多。林瑞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 　　厉天立马轰他，“去去去，跟沙发上玩会儿，看电视玩儿游戏都行，桌子上有水，喝左边那瓶室温的，我这儿一会儿就好。” 　　话简单明了的很，眼睛一直盯着视频，连个余光都没给林瑞，但语气却轻柔的很。 　　林瑞的笑意加深了许多，却没再捣乱，把战场让给了这位跟着教科书打仗的将军。 　　厉天说很快倒是没有吹牛，等了二十分钟不到，菜上桌了。林瑞关了电视，走到餐桌旁，洋葱炒牛肉，醋溜白菜，菠菜蛋花汤，三文鱼炒饭，简单直白，土里土气的，倒让人觉得亲切。 　　厉天把餐具摆好，冲林瑞呲牙一笑，“少爷，洗手吃饭了。” 　　林瑞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化开了，暖暖的流过，他的嘴角不住的上扬，怎么压也压不住，最后只能敛了眼神，回身去洗手。 　　坐下来，发现厉天已经给他盛了一小碗儿汤，林瑞没说话，拿起勺子喝了几口。本以为对方在等他给个评价，结果一抬头，发现厉天根本没看他，自己端了一碗汤正喝的开心，不由得觉得好笑。 　　厉天似乎根本没有对于食物不对客人胃口的担心，招呼着林瑞，“吃点这个牛肉，不错。” 　　林瑞实在憋不住笑了，“哪有你这样的，自己夸自己。” 　　厉天咽下一大口炒饭，“你尝尝啊，真不是吹，确实不错!阿芳老师的菜谱都不错！” 　　林瑞终于忍不住了，“你第一次做饭啊？” 　　“怎么可能？！”厉天自信的很，“我会做好多样呢！只不过这些菜式确实第一次做。” 　　“哦？真的？”林瑞很好奇，“那你说说，你都会做什么？” 　　厉天手没停，边夹了一筷子牛肉到林瑞盘子里，边自豪的说，“西红柿鸡蛋面，火腿黄瓜紫菜面，海鲜面，哦对了，我也会煮意大利面！” 　　林瑞鄙视的看着他，“所以，就是花样煮面。” 　　厉天也笑了，“对啊，简单，吃得饱，也营养均衡，不挺好嘛。” 　　林瑞吃了一口炒饭，味道不错，不由得多吃了几口，接着戏谑的说，“煮面也是跟阿芳老师学的？” 　　厉天闷声笑了好久，咽下食物，给林瑞添了点汤，“哪能啊！自己琢磨的。刚开始创业那会儿也是刚出校园，我跟海明把所有的钱都投进去公司里了，什么都得省。总在外面吃又贵又费时间，所以就煮面，一开始啊，家里有什么都往面里扔，各种黑暗料理。什么葱配黄瓜片啊，什么韭菜鸡蛋配火腿肠啊，吃的海明一看见面就害怕。”说着，两个人都笑起来。 　　笑够了，林瑞慢慢的用勺子拨着一块三文鱼，轻轻的说，“刚开始那会儿，挺难的吧？” 　　厉天淡淡的笑着，用左手托起下巴支在餐桌上，看向林瑞的方向，却又像是透过他回忆着，“那时候啊，还行，嗯，就是找客户不容易。两个刚出校门的愣头青，在这行没有根基，也没有背景，大公司大项目根本轮不到我们，只能从特别小的项目做起，沾边儿的不沾边儿的什么主题的都做，我老说我们哥儿俩像‘捡破烂儿的’。 　　我记得有一次，有一个小公司数据库升级的项目，为了让对方项目经理考虑一下我们的方案，我跟海明请对方喝酒。对方7个人，开了11瓶白酒。出门儿的时候我们哥俩都傻了，刷了卡连字都签不了。等坐进出租车里了，海明特别可怜的跟我说，‘天儿啊，回去给我煮碗面，一肚子酒，啥都没吃’。就那样，都没忘加了一句，‘别做葱配黄瓜的行不，忒他妈难吃了’。”说完，厉天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把他都吃出心理阴影了。” 　　林瑞维持着脸上淡淡的笑容没有变，心里却泡在醋里揉搓，又酸又痛。 　　每每想起海明缺席的那十年，他总是把自己定义在一个被抛弃者的角度，自艾自怜，他觉得自己带着满身鲜血孤独上路，一个人学着坚强。可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也缺席了海明的十年。这两个年青人，拼着一腔热血，白手起家，这里面有多少艰难，多少汗水，又有多少委屈。八个字，十年，说到底，不是一个过错，只是一场错过。 　　他静静的看着厉天，眼前这个人，跟他想象的，太不一样了。 　　厉天却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走神，“吃饱啦？” 　　林瑞回过神，点点头。厉天迅速把盘子里的炒饭吃干净，起身，“你坐沙发上休息一下，我收碗。” 　　厨房里响起了叮叮当当的收盘子的声音。厉天手重，时不时的有盘子互相撞击的声音，但看得出动作很熟练。林瑞想着，还行，没打碎一个碗。他看着厉天的背影，在自己没意识到的时候，嘴角微微的翘起。 　　厉天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盘子苹果，削了皮，去了核，切了片，可是每一片大小薄厚都不一样。他对于自己的拙劣刀工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直接拈起一小片送到林瑞嘴边，林瑞并没有看他，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直接一偏头用嘴把苹果片接了过来，嚼了几口，心想，嗯，挺甜。 　　厉天把盘子放在茶几上，一手拿起一片苹果吃了一口，另一只手臂很自然的搭在林瑞背后的沙发背上，手松松揽着林瑞的肩。“其实，不是一定要约好一个特殊的时间才能约会的，也不是每一次约会都要大费周章、拼命制造浪漫的，也可以是用来休息和放松的，可以就吃吃简单的家常菜，累了就看看电视，无聊了玩儿会儿游戏，真的忙的话也可以各自工作，有我陪着你。是不是很简单？” 　　林瑞回头看着厉天的侧脸，“诶，你是不是做所有的事都是事先plan好的？铺垫好一切，只等一个时机一击即中？” 　　厉天缓缓的笑了，回过头跟林瑞对视，“不是，只对值得的人和事。” 第33章 大清亡了 　　那天晚上气氛很好，安静，平和，让人感到踏实，而又不失浪漫。 　　但仍然什么都没发生。 　　厉天没有提，林瑞当然也不可能会提。于是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了两期综艺节目，唯一的进展就是林瑞可以放松的窝在他怀里吃零食，而厉天帮他松了松肩膀。 　　林瑞出门的时候，厉天没有留他，也没有提出一起同居之类的，两个人都觉得，还太早。 　　开车回家的路上，林瑞笑出了声，没想到两个加起来六十多岁的人竟然开始谈一场柏拉图式的恋爱，他心里想，“真是既酸腐又矫情，不过我喜欢。。。这样的相处模式。”他想着，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应该会很幸福，如果他真能喜欢上对方的话。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着，两个人总是周末小聚一下，然后平常各忙各的。厉天果然没有骗人，林瑞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应，因为两个人相处的真的很简单，简单到透着寡淡： 　　要是周六上午有时间，俩人就出去跑跑步，打打球，游个泳什么的。要是周六白天忙，那林瑞就带着笔电到厉天家，俩人在办公桌上面对面干活，偶尔互相给个建议，讨论一下。晚上吃吃饭，聊聊天，窝在沙发上看看电影，综艺节目。有兴致了，厉天就教林瑞打游戏。 　　厉天用着极大的耐心一点一点的融入林瑞的生活，倒不是他有多爱林瑞所以苦心克制，没到那个份儿上。想要温暖一个冻僵了的人，不能把他泡在热水里或者用火直接烤，只能用温水先慢慢的暖着。一份成年人的感情，不仅仅需要荷尔蒙，更需要用心经营。 　　厉天能感受到林瑞的变化，对于他的拥抱和亲密，林瑞从一开始的浑身僵硬，手足无措，到后来自然而然的接受，再到很自然的回应。一切水到渠成。 　　当一个周六晚上，两个人倒沙发上的时候，厉天明显地感觉到林瑞条件反射的僵硬，迟疑，继而放松的过程。但是他却陷入了天人交战中。倒不是别扭，也不是处于生理的考量，理由很简单，却无法宣之于口。 　　林瑞还没有爱上他，这是明摆着的事实。他之所以能够如此有耐心，能够容忍林瑞的慢慢的忘记心里头的“别人”，就是因为两个人还没有走到那一步。男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一旦拥有了一个人的身体，就会不自觉地想要占有这个人的全部，这跟爱无关，是一种本能。更何况他喜欢林瑞。一旦真的拥有，他自问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控制力，站在远处安静的等着林瑞慢慢的作出选择，他可能会变得激进，有占有欲。 　　时机并不成熟，可是生活就是喜欢说“surprise！” 　　厉天感到自己已经到了容忍的极限，对面的林瑞却在这个时候慢慢闭上了眼睛。不能忍，厉天用了一秒钟决定随心而动。 　　--------》 　　过程并不容易，但总算美好。第二天起床，两个人都神清气爽。林瑞本来觉得有点尴尬，却在厉天非常“不要脸”的起床吻之后彻底放松下来。他站在浴室里，让热水淋在身上，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原来容许另一个人的靠近和陪伴其实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洗完澡收拾完毕，两个人决定去吃早茶。厉天很早以前就想着带林瑞去吃扬州早茶了。LA是很多中国人聚居的城市，真要比起来，粤式早茶未必输给北京的馆子，可要论扬州的早茶，全LA跟扬州沾边儿的馆子全加起来也不够看。 　　厉天对自己的品味自信满满，林瑞又是个好奇宝宝，一顿早茶点得丰盛，吃的尽兴。吃的差不多了，两个人正喝着茶聊天，突然林瑞余光看到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抬头一看，居然是教研室的王主任，一行三个人，看上去应该是一家三口。对方也看到了他们，先是一愣，接着跟旁边的女人小声的说了句话，然后笑容满面的走过来打招呼。 　　“呦！林老师！跟朋友来吃早茶啊。” 　　林瑞也站起身，跟对方握手，“王主任，真巧。是啊，朋友说这家很不错，过来试试。” 　　厉天起身，“王主任好，我是厉天。” 　　王主任笑眯眯的跟他握手，“王东文。幸会幸会。话说这儿东西确实不错。我老婆是扬州人，嘴啊，刁滴很，她说地道，那就是真的好了。”说完，哈哈的笑了起来。 　　林瑞也开心的回道，“是嘛？那我们以后可得常来。” 　　正聊着，他身后的小男孩儿“咚咚咚”的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脆生生的嚷道，“爸爸，爸爸，轮到我们的位子了！我要吃汤包！”王主任一脸无奈的把他从腿上“摘”下来，“宸宸，跟叔叔们打招呼，这是你林叔叔，这位是厉叔叔”。 　　小男孩儿忽闪着大眼睛，立定站好，“林叔叔好，厉叔叔好，我叫王又宸。”然后眼睛一转，伸出手，“幸会，幸会。” 　　林瑞被这个鬼马精灵萌得不要不要的，连忙伸手回握，“你好。” 　　厉天故作严肃的说，“王又宸同学，久仰久仰。” 　　小男孩儿定定看着厉天的脸，突然转头对林瑞说，“林叔叔，别总让厉叔叔开车了，看他晒得好黑。” 　　林瑞喷笑，厉天也是一脸忍俊不禁。 　　王主任一脸无可奈何，“唉，这孩子，真不好意思，他太皮了。” 　　厉天立马摆手，“没有没有，这孩子太有意思了。” 　　等王主任拉着小王同学入座吃饭了，厉天和林瑞也重新坐下。厉天还是忍不住，一直笑，“这小子，太有意思了。” 　　林瑞一开始也忍不住笑，可是笑了一会儿，突然停下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厉天看他表情不对，轻声问，“怎么了？不是真的再想不让我开车了吧？” 　　林瑞却没有接他的笑话，认真的问，“你，你喜欢孩子么？”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不清不楚，可是厉天前后一想，就明白了，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林瑞，我以前没跟你说，是怕你接受不了。但是我们现在这个关系，我觉得，我有责任告诉你。” 　　看着他一脸凝重，林瑞心里“咯噔”一下，声音不自觉地带了干涩，“告诉我什么？” 　　厉天伸出手，握住林瑞的手，感觉着他微微的颤抖和手心的粘湿，一脸悲痛，“我必须告诉你，大清亡了！我们家没有皇位要后代继承了！” 　　所谓一秒地狱，一秒天堂。 　　林瑞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气的一下子甩开了他的手，压低了声音却咬牙切齿的说，“滚！” 　　厉天也不恼，坐在那儿笑成了个震动的手机，一双眼睛盯着林瑞，亮亮的。 　　林瑞突然发现，厉天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刚刚那一刹那，他的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心跳的飞快，特别害怕那两片嘴唇一碰，就会说出什么让他疯狂的话。而厉天之后貌似吊儿郎当却清晰明了的表态，又让他一瞬间觉得整个人一下子放松，瞬间回血。 　　他看着坐在对面笑得别有深意的厉天，心慌的很，又气不过，抬手示意服务员过来，“请拿一下菜单，我们再加点一些菜。” 　　厉天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没吃饱啊？” 　　林瑞一脸淡然，“吃饱了，但是你没吃饱。” 　　厉天更茫然了，“我吃饱了啊，我都吃撑了。” 　　林瑞看着他，认真的说，“不，你没吃饱，你还想吃蟹粉小笼。” 　　厉天，“。。。”好像玩儿脱了，男朋友要撑死我，怎么办，在线等。。。 　　当天晚上，林瑞没有再留宿，他毕竟还要换衣服准备周一上班。厉天提议林瑞可以放一些衣服在他家，这样偶尔留宿也比较方便。他懂得循序渐进的道理，现在提直接同居可能会把林瑞吓到。林瑞略一思索，答应了，“下次过来的时候，我带两套衣服什么的。” 　　-----------》 　　周一早上，林瑞来到办公室，煮了杯咖啡，然后边喝边浇花，一回身，看到桌面上装糖果的盘子，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他已经很久没吃过糖了。 第34章 我的太阳 　　厉天他们公司接到一个新项目，对方公司地点在广州。海明已经在负责的一个项目正在收尾，实在走不开，于是只能由厉天领团队过去。 　　对方属于项目上马前临时换咨询团队的情况，所以schedule特别紧，厉天只来得及头天晚上给林瑞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腻歪了几句，第二天一大早就奔向了广州。 　　等到了广州，厉天他们立刻开始着手了解情况，签订合同，接着紧急开会，制定计划和方案，确定时间表。等一切步入正轨，厉天把接下来的事情交给项目经理，飞回北京，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厉天下了飞机就给林瑞打了电话，因为不是周末，林瑞略微查了一下schedule，还是答应去厉天家里见面，毕竟两人这么久没见了，多多少少还是蛮想念的。 　　林瑞拿着一个小小的塑料袋，站在厉天家门口摁响了门铃，门开了，厉天招牌式的大白牙出现在林瑞眼前，唯一的区别是眼睛里面的红血丝和微微的黑眼圈昭示着他的疲惫。林瑞第一个反应是，“他瘦了。” 　　厉天搂着林瑞的肩膀把他让进客厅，关好门，回身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他闭着眼睛，低下头，紧紧的靠在林瑞的耳边，感受着他柔软的发梢和此刻微微发烫的耳廓。 　　这个拥抱没有任何□□的意味，稳稳的，结实而温暖，林瑞慢慢伸出手臂，环住了对方。过了一会，他就感受到了厉天胸腔的震动和闷闷的笑声。 　　厉天松开林瑞，拉过他的手，接过他手里的塑料袋，好奇的问，“什么啊？” 　　打开一看，却是几件简单的衣物：一套睡衣，两件T恤，一条运动裤。厉天想起他上次答应会带些衣服过来，无奈的笑了，“这还真够简单的”，心里自我安慰道，“不管怎么说，是一个好的开始，说明林瑞开始接受这种一起生活的状态了。” 　　看了一下时间，刚刚过6点，厉天于是跟林瑞商量一起去超市，买一点排骨，蔬菜，回来做饭吃，顺便再囤一点零食。林瑞本来提议叫个外卖或者去外面吃算了，自己做太累，但看到厉天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由得失笑，也就同意了。 　　林瑞已经不需要靠糖果来做心理治疗了，但他却无奈的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养成了吃零食的习惯。厉天嘲笑了他几次，到底没能忍心让他干忍着，所以总是在家里囤一些小零嘴，果冻啊，酸奶啊，牛肉干啊，并且十分阿Q的说服自己，“反正又不是喜欢吃薯片，冰淇凌之类的，不伤身体。” 　　俩人于是开车去附近的家乐福，推着车慢慢悠悠的逛着，看着什么好吃的就商量着扔进车里，倒是跟周围刚下班急匆匆买东西的顾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个人经过生鲜区，正商量着是买牛小排回去红烧还是尾骨回去炖个汤，忽然有人拍了林瑞的肩膀一下。林瑞诧异的一回头，居然是秦越。 　　自上次一别，几个月没见了，林瑞一脸惊喜，“你也来买菜啊？”又四处张望着，“靳宇呢？不是去买零食了吧？” 　　秦越苦笑着说，“没，他去写生了。新拜了导师，前两天跟导师去肇庆了，大概下周才回来。” 　　这么一说，林瑞这才发现，秦越整个人显得非常疲惫，人也瘦了很多，“靳宇不在，你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饭啊？看你累成什么样了？”说着微微皱起了眉头。 　　秦越看着他关心的表情，感到非常窝心，“嗨，没事儿。这几天忙个项目，加了几天班。这不，一结束就出来买菜了，做点好吃的补一补。” 　　看着秦越还能轻松的开玩笑，林瑞也放下心来，“你啊，就等着靳宇回来心疼的骂你吧。” 　　两个人你来我往，态度熟稔而亲密，厉天站在旁边，心情有点复杂。 　　对于海明，林瑞是一往情深，求而不得，所以念念不忘。而对于秦越。。。秦越出现在林瑞最孤独最需要温暖的时候，他的强大，温暖，支持和保护，是林瑞最无助的时候的唯一的救赎。这样的秦越，让他既感激，也嫉妒。 　　痛苦会让人刻骨铭心，而温暖而让人依恋。 　　人类情感中最强烈的两种都被这两个人占据了，已经失去先机的他，只能依靠另外一种：成熟的包容和陪伴。 　　就像现在，林瑞和秦越之间那么亲近，而他也只能完美的微笑着，安静的等待着，因为他必须时刻维持自己自信、强大、理解、宽容的人设。 　　秦越像是才发现厉天似的，转过头似笑非笑的说，“厉总也在？” 　　林瑞还没开口，厉天却已经笑着接过话，“是啊，我也是出差刚回来，所以出来买点菜，准备回家做饭，真巧啊。” 　　说着回头看向林瑞，“诶？要不，我们叫秦总一起去家里吃吧？” 　　林瑞对于两人之间的微妙完全没有感觉到，一听这话也看向秦越，“一起吧？你自己也不好做。” 　　厉天的话很温和，就像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仿佛之前两人之间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可是秦越的心却像被重重的敲了一下，“我们”，“家里”，对方毫不在意的温和，笃定的姿态，自然流露出的亲密，都在嘲笑着他刚才自不量力的挑衅。 　　他和林瑞之间的感情深厚又怎么样，这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了。 　　秦越慢慢的展开一个笑，“不了，晚上还要跟小宇打个电话，要不然他会生气的。下次吧，等小宇回来了一起去。” 　　既然秦越已经这样说了，林瑞也没有再让，“那行吧，等小宇回来一定约饭！哦对了，哦对了，你帮我跟他说，我可等着看他的新作呢！” 　　林瑞的眼睛笑得弯弯的，整个人都散发着快乐的气息。几个月而已，他已经完全不同了。原来伤害真的是可以疗愈的，只要跟一个对的人在一起。秦越这样想着，心情复杂的看向厉天。厉天正注视着林瑞，在林瑞笑得扬起嘴角的时候，脸上不自觉地也带了笑，目光专注而温柔。 　　秦越敛下目光，“好，说定了。”转身走向收银台。 　　林瑞看着秦越的背影，心想着，“老秦跟靳宇感情真好，心心念念的要跟对方打电话。”不由得也为那两个人开心起来。 　　厉天一看就知道林瑞的情商根本不在线上，他自然不会点破，“走吧，去看看零食。” 　　听到“零食”，林瑞一秒回神，眼睛立马亮了，面上却还是淡淡的，“行啊，去看看呗。” 　　秦越特别喜欢他这个“我其实真的特别淡定，谁也看不出来我开心”的劲儿，一手搂过他的肩膀，一手推车，走向零食区，嘴角却抑制不住的上扬。 　　在二人看不见的地方，秦越一个人慢慢的走过收银台，经过的时候，放下了手里购物筐，一眼也没看筐里刚刚选好的食材，面无表情的走向停车场，开了车，回公司加班。 　　接下来的一周，秦越每天早上最早到公司，凌晨才回家，回家也只是洗个澡睡个觉，厨房没有再动过。秘书每天给他订外卖，公司里谣言纷纷，都传秦总接了个超级重要的大case，这么呕心沥血的，估计马上要升秦董了。于是大家纷纷努力工作，狂刷好感度。嗯，算是意外收获吧。 　　在这样持续了一周之后，鞠躬尽瘁的秦总扑倒在“升向秦董”的路上，高烧39度7，晕倒在办公室，送去医院的时候几乎要转成肺炎了。秘书吓得不行，立马给靳宇打电话，结果第二天靳宇就冲了回来。 　　真的是“冲”了回来。。。 　　他没订到当天的机票，就算是高铁也要多等一天，一听秘书说“晕倒”、“肺炎”，急的要死，一分钟也等不了。他把火车当作地铁来坐了，宁可转车次。在中转站等车的时候，什么也吃不下去，舌头上起了个大血泡。这么折腾着终于回到北京，马不停蹄坐着出租车到了医院。 　　秦越正在经历内心的挣扎：医院的早餐太难吃，但是他又饿的胃疼。正在纠结的时候，就看见门一下子打开了，吓了他一跳。靳宇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扑到床边，“老秦！”刚讲两个字，眼圈就红了，然后就哽住，再也说不出话了。 　　靳宇前前后后加起来做了15个小时的火车，头发有点乱，下颌上微微的泛着青，眼睛里全是血丝，嘴唇干得起了皮。他穿着运动服，身上还带着油彩的痕迹，一看就是没来得及换衣服。坐了很久的火车，一身泡面火腿肠的味道，中间还夹杂着廉价的烟味。整个人简直难以言喻。 　　看着这样的靳宇，秦越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却笑了起来，然后在靳宇惊讶的眼神里，展开双臂，一下子将这个散发着各种难以言喻的味道的大宝贝紧紧的抱在怀里。 　　秦越闭着眼睛，感受着怀里靳宇的温度。两个人第一次见面，那个画展上毫不掩饰紧盯着他看，简直要“视奸”他的大胆男孩儿让他觉得有趣。接下来，两人聊到画作的时候，靳宇的眼睛亮的像星星一样，那么朝气蓬勃，让他不自觉的想要亲近。靳宇说“爷喜欢你”的时候，那么自信，笃定，张扬，让他觉得，自己被这个小太阳照耀着，温暖着，治愈着。靳宇漂亮，活泼，坚强，上进，秦越觉得，靳宇代表着他生命中未曾有机会走过的另一种可能性，是他生命中的一抹亮色。 　　可是他真正爱上靳宇，只用了这一秒钟。 　　无疑，林瑞是让人心疼的。因为从一开始见到他，林瑞就是内向的，敏感的，孤独的，受伤的。他有着所有的理由自暴自弃，却保持着一颗干净无比的心，用尽所有的力气去追求生命中的美好。在秦越的眼里，这样的人是他想要去保护的。 　　于是在“让人心疼”这一点上，靳宇输在了起跑线上。 　　不是因为他命好，没有经历苦难，而是因为所有的苦难在靳宇的眼里都不值一提。在靳宇看来，这些苦难只是考验，他不会自怨自艾，也没时间郁郁寡欢，因为他够年轻，够勇敢，他对未来充满自信和向往。 　　这样的人，你会想靠近，却不会想保护，因为不管这种冲动的青春多么幼稚，他都是强大的，因为充满希望，因为终会成长。 　　而眼前的这个人，正在用尽全身力气去成长。他要长成一颗参天大树，以一个强者的姿态站在他爱人的身边。 　　秦越像很多人一样，不自觉地会想要保护俗世中脆弱的坚强，可他在这一刻终于明白，真正能够让他爱上的，却是这样的一个强大的充满希望的灵魂。 　　而这个人，也是这样的爱着他啊！ 　　他紧紧的抱着靳宇，心里想着，“谢谢你，我的小太阳。”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秦越和靳宇，急不可耐的想给他们一个好的结局 第35章 不同的温暖 　　林瑞和厉天当天晚上回去之后跟着网上的视频做了糖醋小排，两个人通力合作，除了一开始有点手忙脚乱之外，总体还是十分成功的。第二天早上，厉天做了早餐，两个人一起吃完，然后一起出门，各自上班。 　　开车上班途中一如既往的堵，一个红灯走走停停开了十几分钟。倒是给了林瑞思考的时间。这种一同起床吃早餐，一起出门上班的经历对他来讲很新鲜，在两人出门交换goodbye kiss的时候，他甚至有了一种两个人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的错觉。感觉嘛，还不坏。 　　到了办公室，林瑞煮好咖啡，开始浇花。听见有人敲门，他随意的喊了一声“请进”。 　　门开了，周岩的大嗓门传了进来，“诶呦！好久不见！想死你了。” 　　林瑞无奈的回头，“是啊，这都两个星期没见你人了。” 　　周岩在他办公桌上的糖盘儿里挑挑拣拣，没看见最喜欢吃的牛奶巧克力，“啧”的撇了一下嘴，捡了一块儿牛轧糖，嫌弃的放进嘴里。“这两周去港大给个seminar，这不，昨儿晚上才回来。” 　　林瑞有点吃惊，“你不是在系里还讲着课么？” 　　周岩咧嘴一笑，“是啊，所以上两周请了guest speaker来代课。” 　　说完，看了一眼门口，确定门关好了，回头无奈的对着林瑞笑了，“唉，港大那边儿新开的课，挣点儿外快。” 　　林瑞这下真的惊讶了。系里是有明文规定的，这样“轧课”是不允许的，更何况，周岩作为堂堂一个金融系教授，他真没觉得对方有什么理由这么缺钱。 　　看着林瑞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自己，周岩自嘲的笑了，“唉，也就是你，我才说的。那什么，小野，哦就是我女朋友，我准备跟她求婚。所以想快点攒钱，买房子。” 　　说实话，林瑞不是脱离国情一问三不知的假洋鬼子，也不是不懂北京的房价到了什么程度，可是“一个名牌大学海归金融系教授付不起首付”这件事情还是让他惊掉了下巴。他只是回来一个学期，属于短期外聘客座教授，自然跟“常驻”教授薪金不同，也无从比较。他以前又从来没有认真做过长期回国的打算，所以这些实际的问题他都没有想过。 　　周岩那边继续给他解释，“你就这么算吧，跟你们比，我一个已经tenure的教授，薪资水平是你的1/3，还得算税前。房价按中期价位算，大概是你的四倍。小野他们家呢，挺传统的，老太太希望女儿有自己的房子，将来结了婚生了孩子，还得考虑学区房的事儿。至于学校福利，根本不用想，太多人排着呢。我家里你也知道，根本指望不上，就算能，我也不能三十大几了还啃老不是。” 　　林瑞一直没有讲话，他静静的听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们这些人，说出去名字好听的很，人人都觉得大学商科教授待遇好，有面子，又很悠闲。可是实际情况却完全不是这样。 　　周岩看着他紧皱眉头的样子，笑了，“嗨，你啊，也不用想太多，我这些年倒是也攒了些钱，虽然没有房价涨的快吧，但也不是说完全无能为力，再努力一下，年底就差不多能买个差不多的了。不过我今天来找你有另外一件事。” 　　说着，周岩又伸手在林瑞的糖盘儿里继续挖宝，挖到一块酒心巧克力，很开心的剥开，放进嘴里，吐字不清的说，“诶，就咱们现在做的这个paper，你看了最新的版稿，觉得怎么样？” 　　说到研究，林瑞终于有点放松了，刚刚阴郁的情绪也有点好转，他微微笑着说，“我昨天又过了一遍，也把初稿给LA的同事看过了，反响不错，最后再改一遍，我觉得下周就可以投了。” 　　周岩问到，“太好了！投哪儿？” 　　林瑞有点愣，“JF啊，之前不是说好的吗？” 　　周岩把嘴里的巧克力咽下去，缓缓的说，“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投Management Science。” 　　林瑞怀疑自己听错了，盯着周岩看了半天，确定对方并没有跟他开玩笑的意思，才问到，“为什么？” 　　周岩没有看他，低着头盯着手里折成纸飞机的糖纸，“JF呢，回来的比较慢，接受率很低，咱们学校吧，JF跟Management Science一样，都是A类杂志，没什么区别，但是后者比较稳妥，速度也比较快。你也知道，我明年就要上Full了。” 　　林瑞没有说话，他实在不知道接什么比较好。事儿其实不大，发哪里他都很开心，只要他的研究有杂志接收，有人读，那就是有意义的，他就是高兴的。他难过的是，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投哪一个杂志，不是取决于paper和杂志之间的契合度，而是取决于这样的一个实际的原因。可是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太过实际，他反而实在找不到理由去拒绝。 　　林瑞看着周岩，这个当年意气风发的青年，什么时候也有了这么多无奈的考虑了呢？他不知道应该钦佩这些义无反顾回来的同伴，还是该心疼他们。继而又觉得，他其实既没资格去评论，也没资格去心疼。他要是回来，也要面对一样的局面，而要是不回来，作为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他有什么立场评论什么呢？ 　　林瑞哽在那儿，半晌，他听到自己说，“好。你决定就好。” 　　林瑞接下来要去上课，所以根本没什么机会去消化这些情绪。以至于到了晚饭后，他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很想找人聊一聊。 　　他拿起电话，拨给了厉天。电话响了几声，没人接，转去了留言信箱。林瑞不知道对着留言信箱要说什么，所以悻悻的挂了电话。他拿着手机，在通讯录里面找到海明的名字，踌躇了许久，还是拨了出去。 　　“嘟嘟”的声音响起，林瑞突然有点紧张，他甚至有种想要立刻挂断电话的冲动，可是三声以后，海明的声音响起，“喂，林瑞。” 　　海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即使看不见，也能感觉到，他一定是微微的带着笑意的。 　　林瑞的声音有点干涩，“海明，忙不忙？” 　　海明那边轻轻的笑了起来，“对你总是有时间的，怎么了？” 　　林瑞一哂，“哦，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工作有点累，所以给你打个电话闲聊天。”然后立马又强调一遍，“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随便瞎聊，你要是有事儿就去忙吧。” 　　海明那边传来一连串的笑声，“我这边也没事，逗你呢，哪有那么多忙的。我也想跟你聊天了，聊点儿什么？对了，脚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有没有好好吃饭？你啊，一忙起来就。。。” 　　海明絮絮叨叨的说着，声音温柔，听得出是真的很关心他。林瑞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慢慢的坐在沙发上，拿起一杯热茶，听着海明的巨细无遗的嘱咐，时不时回一句，“嗯”。 　　等挂了电话一看，俩人居然聊了40多分钟。林瑞其实没有把今天的事跟海明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样的温暖是他渴望已久的，他不想用现实的俗事去破坏气氛。更何况，这样被关心的感觉真的挺温暖挺窝心的。 　　正想着，电话又响了，一看是厉天打了过来。林瑞无奈的笑了，接起电话，厉天那边有点吵，似乎是在外面，然后突然安静了下来，估摸着他是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空间来通话。 　　“林瑞，我刚刚没听见，怎么了？” 　　林瑞觉得好笑，这还真是直接了当，符合厉天的风格。“哦，没事儿，就是随便打一个电话给你。你去忙吧。” 　　厉天那边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忙完了，现在是私人时间，那咱们就‘瞎聊’一下呗。” 　　林瑞被他的流里流气的话逗笑了，“行啊，那就‘瞎聊’五块钱的。” 　　厉天那边状若无所谓的问，“今天上班儿怎么样？累不累？腰疼不疼？” 　　林瑞脸一红，“胡说八道什么？” 　　厉天无辜的说，“啊？怎么是胡说？你一今天上课，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腰不疼？腿不酸？” 　　林瑞气到，“你故意的吧？” 　　在厉天的“花式打岔”的深厚功力下，林瑞放下了一开始的紧绷，随意的跟厉天聊着，慢慢的就放松了，出口之前也不再考虑再三，字斟句酌，而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不自觉地，林瑞就把今天跟周岩的对话讲给了厉天听。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的林瑞有一点点气急败坏，“你故意的吧？故意套我的话。”话一出口，却带着点儿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撒娇语气。 　　厉天那边儿笑了好一阵儿，才停下认真的说，“你们原来选杂志都是看paper的受众么？没有策略性考虑么？” 　　林瑞一愣，“当然不是啊，还要考虑editor啊，reviewer啊，有时候还要看自己其他在审的paper啊，之类的。” 　　厉天笑了，“哦，那跟周岩的考虑，有什么不同呢？都是策略性的原因，现实性的原因，不是么？” 　　林瑞沉默了。确实，他刚刚似乎太过敏感了，因为陷在一开始的情绪里，所以就觉得这件事有着多么深的无奈的意味。仔细想想，其实不就是一个策略性考量而已。多大点儿事儿。 　　厉天听他不说话了，就继续说到，“再说工资的事情，这确实是很现实的问题，可是周岩他是个有计划的人，这些现实的问题他回来之前一定都想好了，但他还是回来了，说明这里有些东西是对他更重要的，比房子更重要，比空气更重要，比工资更重要。所谓求仁得仁，我总是觉得，选择没有对错，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都是令人钦佩的。” 　　林瑞突然想通了，是啊，周岩说过，他是一个“外出求学的孩子”，他要的就是回到自己的家里的“相关性”，这就是他要的。所有的选择都有代价，衡量之后的选择而已，又有什么可值得他一个外人去评价的？ 　　想到这儿，林瑞笑了，“诶，厉天，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你可以做这一行了。你太会说服人了。” 　　厉天的声音突然间放轻了，他叹了口气，语气缱绻，“林瑞啊，我不是善于说服人，而是在用最大的心思让你开心。我想让你心情愉悦，想让你更好的融入这个环境，自然就肯花心思。” 　　表白来的有点猝不及防，林瑞觉得自己脸一定又红了，但死鸭子嘴硬，“行了，就当个知心哥哥，还不忘表功。” 　　厉天那边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那是啊！我还在追你呢，当然得抓紧一切机会刷好感度啊！” 　　林瑞刚想怼他一句，就听见厉天那边一阵杂乱的声音，好像有好几个人到了厉天身边，估计他其实还有得要忙，马上说，“好了，朕已经被取悦了，你跪安吧。” 　　厉天似乎根本不避讳他周围的人，“行！那我就去努力赚钱养家了！赚到钱给你买买买！” 　　林瑞干脆的不再理这个二货，果断挂了电话。 　　林瑞晚上心事重重的也没吃下什么东西，现在心情好了，就准备去厨房找点儿零食吃吃。经过客厅的镜子，他无意中一回头，看到自己的表情，不由得停下脚步。 　　他脸上挂着明显的笑容，两颊有点泛红，看上去有点儿傻，整个人都洋溢着快乐的气息。林瑞跟镜子里的自己对视，默默的想着，原来海明和厉天还是不同的。 　　海明是关心他的，就像家人。他会絮叨你要穿秋裤，会嘱咐你要好好吃饭，会心疼的说，你要早点休息。他在海明身边总是感到温暖，因为他被心疼着，被照顾着。就像他受了伤，海明会背着他往前走。 　　而厉天完全不同。在厉天的心里，他林瑞首先是一个男人，一个跟对方自己一样自立的男人，厉天相信他可以走自己的路。厉天不会劝他不要太累早点休息，而是会陪他一起忙，然后在需要的时候帮他找到更有效的处理数据的方法，让他可以加快速度。厉天不会劝他好好吃饭，却会每一次约会尽可能的带他一起做饭，跟他一起学习熟悉既快速又营养的晚餐的做法。这种模式就像战友。他想，如果他受了伤，厉天大概会帮他包扎，帮他疗伤，然后两个人都站起来，一起往前走。 　　一个二十岁的男孩儿可能会偏好前一种温暖，而作为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他会更喜欢后一种温柔。 　　林瑞第一次意识到，也许厉天才是那个在心灵的距离上跟他更近的那个人，至少是有可能更近的那个人。 第36章 没有人置身事外 　　日子平淡的过着，转眼快到厉天的生日了。想到这个，厉天有点纠结。 　　过去这些年，他的生日都是跟海明一起过的。从他认识海明开始，对方就一直单身，而他虽然这些年身边来来往往过客匆匆，却没有认真定下来的，所以两个“难兄难弟”总是凑在一起给彼此过生日。今年，他身边有了林瑞，自然是想跟林瑞一起过，可他再怎么不想让林瑞见海明，也不能在这样的日子里直接把海明排除在外。 　　在一次吃晚饭的时候，厉天貌似无意的提起，“对了，你下周末有时间么？” 　　林瑞略微想了一下，点头，“应该有，怎么了？” 　　厉天笑了，“哦，下周六我生日。” 　　林瑞一愣，“真的？哦，好，那你有没有什么生日计划？” 　　厉天想了想，斟酌着说，“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以往每年就是跟海明一起吃个饭，喝个酒而已。”停了一下，接着说，“我这些年的生日都是跟海明一起过的，所以，今年，我想可能还是会邀请他一起来热闹热闹。” 　　林瑞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好啊，那就周末一起吃饭？你要是有什么想做的也告诉我，我好提前做好准备。” 　　厉天看着他的眼睛，试图在他的目光里捕捉到一点点的不自然，可是林瑞目光坦荡，一览无余，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或者痛苦的神色。厉天有点惊讶，却也更放心了些，“好啊，那就周六，来家里吃饭。” 　　林瑞点点头，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只是接下来，夹到好几次姜丝，他吃到嘴里才发觉，然后淡定的咽了下去。 　　林瑞和厉天想的其实是一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诉海明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不碰面还好说，只要不刻意的往这个话题上扯就行了。可是不主动讲和隐瞒还是有本质的不同的。周六大家见了面，难道他还要装作跟厉天不熟的样子？那就太过了。 　　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姿态面对海明，海明又会怎么看他？ 　　哦，对白月光求而不得，结果就和白月光的兄弟在一起了，怎么听怎么别扭。 　　而且，他心里不确定，在海明面前他还能不能跟厉天自然相处。一旦做出什么不自然的举动，不仅仅是让大家都尴尬，还会伤害到厉天。 　　厉天更纠结。 　　他既希望又不希望让海明和林瑞有相处的机会。他跟林瑞之间看上去风平浪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他知道已经到了一个瓶颈期，再往前进一步却并不容易。这个时候往前迈一步的主动权不在他，而在林瑞。而海明就像一块试金石，如果林瑞在跟海明相处的时候，发现心里再没有那种悸动的感觉，那么他和林瑞两个人的关系就能够真正的再进一步。可是他又担心，万一林瑞真的还是爱着海明，对方一点点的温暖就能够让林瑞弃他而去，他过去的努力就全白费了。就像薛定谔的猫，问题在于，他有没有胆量冒这个险。 　　两个人各怀心思，却都表面上风平浪静。 　　就在这样的纠结当中，周六到了。 　　林瑞在众多的想法中徘徊不定了好久，终于选定了一个限量版的手办，价格倒是不贵，但厉天很喜欢那个漫画角色，想来应该会喜欢这份礼物的。 　　所谓的聚会，其实就是三个人吃吃饭聊聊天，所以也没什么具体的时间。林瑞上午去买了个蛋糕，就直接去厉天家里了，想着要是海明还没到，他就陪厉天多待一会儿，就当过周末了。 　　结果到了厉天家里，开门的是海明。一照面，两个人都吃了一惊。林瑞没想到海明到的这么早，而海明没想到林瑞居然捧着一个淡蓝色盒子装着的大蛋糕。。。 　　林瑞见到海明，顿时有点浑身紧张，他其实什么都没多想，但是这种反应已经成了条件反射了。他浑身紧绷的换了鞋，进了客厅，把蛋糕放在了餐桌上，就听见厉天的贱贱的笑声在背后响起，“你居然买了蛋糕！叔叔，你真好！” 　　林瑞给了他一个大白眼，“过生日啊，吃蛋糕不是很正常的嘛？” 　　结果厉天和海明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笑开了，海明无情补刀，“我们从上中学开始，就不吃生日蛋糕了。” 　　林瑞这下脸红了，喏喏的说，“啊？这样啊。我不知道，我以为，大家都是吃生日蛋糕的。” 　　这下，厉天和海明都安静了，海明看着林瑞，眼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厉天突然间笑了，“那我们可得看好你，一块蛋糕就能骗走。” 　　“啧！”林瑞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海明隐隐的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什么不一样了。 　　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把生日蛋糕留到晚上再吃，中午还是一起欣赏“厉大厨”的手艺。厉大厨一如既往的对于“现学现卖”没有任何的羞耻心，这会儿正一边跟着网上的教程腌制牛小排，一边跟坐在沙发上的林大爷和海大爷扯皮。 　　厉天在茶几上摆了个零食篮，里面各种小零食，海明刚刚看到的时候还在奇怪，想说厉天什么时候养成这个习惯了，这会儿倒是觉得他有先见之明了。 　　林瑞一坐下，海明就发现他总是不自觉地往零食篮里面瞄，尽管面上还是淡淡的。海明心里觉得好笑，就故意在篮子里翻出了一包牛肉干，打开，开始吃。有了海明带头，林瑞也不再觉得不好意思了，伸手挖出一包果干，打开放在桌子上，表情还是淡淡的，吃的速度也不快，更没显得有多稀罕，但是这一片接一片的，一直停不下来。海明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林瑞，觉得十分新鲜，还有点，嗯，可爱。 　　厉天那边还在叨逼叨，一心二用，从政策变动谈到业内的并购，从川普聊到普京，眼睛却还是盯着ipad的屏幕不放松。 　　海明心不在焉的随意的应和着，注意力却一直在身边的林瑞身上。眼见着林瑞吃完最后一片果干，伸手再拿发现空了，表情先是一愣，似乎不能接受自己吃完一整袋的事实，接着立刻淡定下来，把手伸向果冻。 　　海明实在忍不住了，靠近了小声说，“一会儿就吃饭了，别吃太多。”林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馋样全被海明看到了，收回手淡淡的应了一句，“哦。”脸却一下就红了，心里恨恨的想，“都怪厉天，零食不收好，故意让我出丑。” 　　厉天那边儿正说的起劲儿，发现这边两个人没人理他，抬头望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海明凑到林瑞的耳边说了什么，林瑞满脸通红，海明看着他，意义不明的笑着。厉天心里咯噔一下，顿时也没了闲扯的心情，收回目光，手里却没停。 　　看到林瑞不好意思了，海明也不想再继续逗他，起身去洗手间。林瑞看着零食篮，感受着一波又一波的馋虫袭击，敌军太过强大，他觉得自己恐怕马上要投降，于是干脆站起来，去厨房看看能不能给厉天帮把手。 　　他走到厉天身边，背着手，用肩膀轻轻的撞了厉天一下，“做的怎么样啦，厉大厨？” 　　厉天没说话，偏过头干净利落的亲了他脑门儿一下。林瑞一愣，继而脸爆红，不自觉地往洗手间的方向瞟了一眼，声音放低着急的说，“你干嘛？” 　　厉天一如既往的一脸愉悦加欠揍，“亲你啊！想你了呗。”可声音却一下子放得很低。 　　厉天接着低下头，拿起一边的竹签把腌好的牛肉和切成块的青椒和蘑菇穿起来。 　　林瑞突然想起来，他上次说想吃烤牛肉和牛板筋，结果当天没来得及，两个人吃了牛肉面凑合了。没想到，厉天却记在心里了，还专门买了材料回来做。 　　他看着一脸认真穿着烤肉串的厉天，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厉天跟自己的男朋友在自己家过生日，却连亲一下都要偷偷摸摸的。林瑞觉得有点心酸，换成除他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厉天都不用这样，可以大大方方的在朋友面前秀恩爱，哪像现在。 　　他低头想了一下，然后站到厉天的背后，贴近了，缓缓的伸出胳膊环住了厉天的腰，侧过头，轻轻的把脸靠在厉天的颈后，闭上了眼睛。 　　厉天明显的一愣，继而心里涌起极大的喜悦，他懂得这简单的动作背后的含义。 　　他想立刻拉住林瑞的手，想回抱他，想按住他的头疯狂的吻他，甚至想。。。可他什么都没做，闷着声音笑了几声，继续穿着肉串，脸上却带着满满的幸福，露出一口白牙。 　　林瑞敏锐的感受到厉天的情绪的变化，他知道，厉天懂他的意思，不由得也弯起了嘴角。 　　海明从洗手间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第一次这么想吐槽开放式的厨房和客厅，还真是，什么都一目了然。 　　刚刚在洗手间他就产生了怀疑，毛巾，牙刷，都是两个人的，他还在想厉天什么时候带了人回来过夜，这下全都有了解释。他进洗手间本来就是为了缓解林瑞的不好意思，顺便洗个手，根本没想上厕所，所以自然也就没发出任何冲水声。因而这两个人完全没有发现他这个时候走了出来，一个全身心依赖，而另一个则笑得一脸温柔。 　　画面很美，可海明却不想再看下去了。他默默的转过身，回到洗手间，轻轻的再次关上了门。 　　所谓求仁得仁。他这么多年画地为牢，被愧疚绑架，不得解脱，无法释怀。他永远也不可能告诉林瑞，他十年来无法爱上任何一个人，不论男女。不是没有人示好，可是每每看到对方的充满期待的眼神，他就会想到那个偎在他身上哭的无比委屈的男孩，那双从热烈到黯淡终至一片寂寥的眼睛。而在林瑞回国后，他更是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陪伴着他，见证他得到幸福的一天。他以为那一天会是一切的救赎，一切的终点。一把枷锁，两人各持一边，解脱了林瑞，也就拯救了他。从此真正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到了，他心里充满着的不是解脱，不是轻松，而是迷茫。 　　他不是一个感情浓烈的人，自初恋过后，这十年的感情波动全部都围绕着这个人。现在突然告诉他，从此以后，跟他再没有关系了，他一时间无所适从。接下来呢？他要把感情寄托在哪里？他要爱上怎样的一个人？或者说，在此之后，他还有没有能力再去爱上一个人？这一刻，他是真的迷茫了。 　　海明看着镜子里被灯光打成青白的脸色，感到一阵眩晕，“林瑞，也许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遇到一个像你这样牵动我所有情绪的人了。在我的生命里，你永远是独一无二的，你高兴么？” 　　佛曰，心不动，不动则不伤。海明以为，爱了却被辜负的人才是可怜的，可原来被爱的人也一样不能逃脱。爱与被爱，只有向死而生，没有置身事外。 第37章 谁傻谁知道 　　海明洗了把脸，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表情，然后按动了厕所的冲水钮，等了几秒钟，然后带着一脸的笑意若无其事的走出洗手间。 　　果然，两个人已经分开了。厉天已经串好所有的肉串，正按个摆在烤盘上，准备放进烤箱。林瑞在旁边帮忙收拾残局，把用过的盘子放进洗碗机，垃圾分好类，动作很是熟练。 　　海明心里苦笑道，事情总是这样。当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一点迹象都看不出来。可一旦知道了，就哪儿哪儿都是破绽。好比现在，两个人虽然没有说话，却配合得非常默契，非常和谐。 　　他大步走向厨房，嘴里调笑着，“怎么样了，大寿星？要帮忙吗？” 　　厉天抬头看向他，笑着说，“不用，已经搞定了。你就等着吃就行。” 　　厉天的表情倒是没什么不同，依然是笑得痞痞的得瑟样。可是海明就是从他的笑容里感受到了一份截然不同的自信。 　　他跟厉天认识这么多年了，对于彼此的做事风格都相当熟悉。看到他现在的表情，再略一联想前因后果，海明立刻就明白了厉天今天这个约会的意义，以及对方笑容里面的志得意满。 　　他没什么立场不开心，也没觉得利用他来做助攻，甚至直白一点说，做试金石有什么问题。双方都明白，他心底那一点不能宣之出口的怅然若失，只能咬死了牙关烂在肚子里。 　　他走到厉天身边，重重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心里有数就行，对于你，我放心。” 　　说的人话里有话，听的人心知肚明，只有林瑞蒙在鼓里，情商完全不够看。 　　烤肉这种食物几乎是所有菜系里面最保险的，只要肉够新鲜，酱料靠谱，几乎没有难吃的可能性，更何况厉天还有万能的“阿芳老师”以及贵到几乎奢侈的烤箱。 　　三个人入座，厉天拿出了珍藏的麦卡伦，三个中年大叔非常没品的就着烤肉来了场不伦不类的中西合璧。举杯祝酒的时候，林瑞说的是毫无新意的“生日快乐”，而海明则是意义不明的“心想事成”。 　　一顿饭吃到了下午4点，宾主尽欢。三个人齐心协力将饭桌收拾干净，把蛋糕摆上来，重新坐下来，海明却没有再继续吃甜品的意思。他嫌弃的看着带着蛋糕上的巧克力花边儿，“黑森林，天啊，这是要多甜！我可不想一顿饭吃掉一周的健身成果。” 　　厉天“啧”了一下，“没品味。好的黑森林才不会太甜！再说了，巧克力有助于燃烧脂肪。” 　　林瑞挨着厉天坐在桌旁，没有加入这两个人的“嘴仗”。他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腿上。 　　他坐在厉天左手边，而海明侧着身坐在饭桌的另一边。厉天手里端了杯茶，跟海明你来我往的互亏着，可腿则紧紧的贴着林瑞的。 　　厉天体温很高，现在喝了酒，就更像一个小火炉，热力源源不断的透过薄薄的运动裤传到他这边。林瑞感觉整个人都被烫到了，脸也开始慢慢的泛红，手心也开始出汗。他稍微侧了一下身子，把腿稍稍收回一点，厉天的腿却又追了过来，依然紧紧的贴着他不放。林瑞心里是又害羞又生气，却发作不得。 　　正在林瑞囧的不行准备起身倒水离这个二货远一点的时候，海明却先站了起来，“行了，大寿星，我得走了，晚上约了张行。”说着看着厉天，“这都已经约过两次了，今天晚上说什么也得让他松口。” 　　厉天恢复了一脸正经，“行，你看着办。实在不行，咱们还有后手，别跟他拖太久。” 　　林瑞不了解两个人说的饭局和前因后果，但猜也猜得到事关他们公司下一阶段的资金和投资计划，也就没有插嘴。 　　海明端起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起身拿好包，看着林瑞，笑得一如既往的温柔，“我打车走，你陪老厉把蛋糕分了，把我那块儿也吃了吧。”又回头看厉天，“林瑞也喝了酒，等会儿你给他叫个代驾，别让他开车。” 　　厉天看向海明的眼睛，他是真心佩服这个朋友，也很感激他的周到。对方眼里早已一片了然，可都到了这份儿上，还是考虑着林瑞的感受，说什么也不点破。所谓君子端方，这样的人，善良而骄傲，他宁可把所有的不快都背在自己身上，却不透露一丝一毫。 　　厉天心里想着，幸亏海明是个直的，但凡他有一点弯的迹象，凭着这份细心和林瑞对他的深厚感情，他真是一分胜算都没有。 　　海明没有让厉天送他下楼，他出了门就上了出租车，目的地却是家里。他没跟厉天说，并没有什么张行的酒局，资金的事情他在头一天晚上已经搞定了。他本来是想把这个好消息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厉天的，但现在看起来，等两天再告诉厉天也没什么不好。而林瑞。。。唉，林瑞明显是没有做好大家摊牌的准备，不过看厉天的进度，估计那一天也快了。 　　他抬起手，揉着酸疼的太阳穴看着车窗外，外面一片灰蒙蒙，什么都看不清楚。 　　人人都在往前走，不管他再怎么迷茫，也要尝试着move on。 　　林瑞看着桌子上的大蛋糕皱着眉头，今天他跟厉天的关系是有进展的，至少，他现在能够正视自己跟厉天在一起的事实了。厉天的温柔他能感受到，厉天的小心翼翼他会心疼。不管他现在对于海明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对于厉天，他都认真了。唉，就是不知道海明看出了多少。要是海明知道了，会不会尴尬？ 　　厉天却并没有给林瑞太多的时间胡思乱想，他关好门，回到餐桌旁，付下身从背后抱住了林瑞，“馋的不行了是怎么着？这么盯着这个蛋糕？” 　　“啧。”林瑞用后脑勺撞了一下厉天的肩膀，“我才没那么没出息。”想了想又说，“蛋糕晚上吃吧，现在有点撑。” 　　厉天“扑哧”一声笑了，唉，他男朋友是真的傻。。。 　　他把鼻子凑近林瑞的领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于撩汉段位低到幼儿园级别的林瑞来说，可以说是非常□□了。 　　林瑞红着脸，刚刚厉天贴着他腿的酥麻感又回来了，可能是酒喝多了有点上头，他感觉到头有点重，索性闭着眼睛把头向后仰去，整个人靠在厉天身上，感受着对方呼吸中带出的热气和淡淡的酒味。 　　厉天闷闷的笑了几声，把双手从林瑞的双臂下穿过，扣在他胸前，一用力，把对方整个人抱起来，又让他回个身坐在餐桌上。他直起身，慢慢的把手臂放在林瑞的肩上，目光灼灼的盯着林瑞的眼睛。林瑞跟他视线相交，只见对方眼底一片火热。他伸手划过厉天的胸肌，感受对方的眼里越来越热情，越来越疯狂的信号，环住了厉天的腰，慢慢凑近，然后突然间，想抱抱枕一样，整个人缩在厉天的怀里，闷声说，“唉，不行了，老厉，我有点晕，困了。” 　　厉天前一秒还感受着浪漫的气氛，后一秒这种气氛就被生生的掐断，简直要疯。他恨恨的掐了一把林瑞的腰，“作（一声）妖啊，呵呵，没用！” 　　说罢，在林瑞的惊呼中一把扛起他，冲回卧室，“贫道现在就让你现原形！” 第38章 不药而愈 　　以厉天的生日为借口，林瑞过了自从参加工作以来最奢侈的一个周末：连着两整天完全没有工作。 　　直到周一早上，两个人吃完早餐，各自去上班，林瑞甚至有了点“周一综合症”的症状：完全不想上班。。。 　　等红灯的时候，林瑞居然非常不着调的想到一句话，“从此君王不早朝”。。。林瑞哂了一下，果然“二”是会传染的。 　　到了办公室查看邮箱，199封未读邮件吓得林瑞一激灵。用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回复完所有的电邮，林瑞伸了个懒腰，准备摘下眼镜按摩一下眼镜，这才发现，他把眼镜落在厉天家里了。好在林瑞戴眼镜也只是为了气场而不是真的近视，也就放弃了回去取的想法。 　　不过想到“取眼镜”，林瑞回想起了周六晚上的事。 　　当晚两个人“捉妖”告捷，从床上爬起来，切好蛋糕，厉天并没有动刀叉，而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坐在对面的林瑞。 　　许是因为喝的有点多，许是因为气氛太好，又或者是厉天等着收礼物的样子戳中了林瑞的萌点。总之林瑞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并没有把背包里的早已经包好的手办送给厉天，而是给了厉天一大把钥匙。 　　厉天先是一愣，继而眼睛一亮，嘴角不住的上扬，却还是装蒜，“什么意思？” 　　林瑞用另一只手拖着下巴，“别想太多，又不是给你的。” 　　他满意的看着厉天的笑容僵在脸上，才懒洋洋的说，“我的公寓是学校的，不方便给你钥匙。不过，我可以在钥匙圈上给你家钥匙腾一个位置。” 　　厉天的心脏跟坐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这会儿终于落到实处，一下子拉过林瑞的手，越过餐桌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吻。接着一把拿过钥匙串，大步冲回卧室，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之后，又一阵风似的冲回客厅，一把抱住林瑞。半晌，松开他，把钥匙串重新放回他的手上，笑容明亮的让人心悸，“彩礼。” 　　回想起这一段，林瑞的表情不由的柔和起来。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爱上了厉天，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爱上了他，不过，他喜欢跟对方在一起的感觉，他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喜欢，既然谁也不知道他和厉天这样可以走到哪一天，那为什么不走走看。 　　他煮了杯咖啡，定了定神，换上挂在门后的西装，去教室上课。 　　一连四个半小时的课上下来，林瑞觉得身心疲惫，头脑放空，出了教室门，刚正准备回办公室喝口水休息一下，却被叫住了。他皱着眉头一回头，却发现是系主任，“姜主任，您找我？” 　　姜主任明显是有点吃惊于林瑞没有戴眼镜的样子，然后立刻笑开了，“小林老师啊，有没有时间，来我办公室聊聊。” 　　林瑞知道自己不戴眼镜显小，可是三十六了被叫“小林老师”，顿时有那么点儿想说“哪里哪里”的囧像，继而又嘲笑自己，“看把你美得”。 　　他面上还是什么都没露，姜主任也无从知晓这一连串儿的心理活动。两个人来到姜主任的办公室，“坐，坐。小林啊，喝水吗？” 　　林瑞这会儿渴得厉害，也顾不上什么“真让假让”的讲究，“哦，有瓶水么？” 　　姜主任点点头笑开了，“有，我给你拿。”回身从办公桌下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水递给林瑞。 　　林瑞接过水，“谢谢姜主任，我是真有点儿渴了。”说罢，打开瓶口，慢慢的喝了几口，然后拧好，放在办公桌上，看着对方，“姜主任，您找我有事？” 　　姜主任一直在看着林瑞，他很喜欢这个年轻的老师，研究做得好，课也讲的好，最难得的就是个性，简单直接，没有弯弯绕绕，却不会个性张扬得让人觉得不好相处。就像刚才，渴了就是渴了，没必要装什么，他看不上那种对于这么屁大点的事还绕弯儿着花心思的人。可是“直接”也有很多种，这个年轻人的直接并不会让人觉得突兀没礼貌。 　　想到这儿，他笑了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小林啊，过来几个月了，还适应么？” 　　林瑞笑了笑，“嗯，都挺适应的，毕竟是我的母校。一开始有点不太习惯MBA酒会之类的，不过慢慢的适应了，觉得还好。” 　　看着他这么诚恳，姜主任的笑容加深了些，“那我也就不绕圈子了。我们当时谈的是过来做一个学期的客座教授，这个学期过去一大半儿了，系里对于你的工作也都非常认可，研究呢，更是没得说。所以呢，我就想问问，有没有想法留下来呢？” 　　林瑞一听愣住了，继而表情认真了起来，却没有立刻答话。 　　姜主任接着说下去，“哦，待遇方面呢，我们跟院里商量了一下，可以给你个Full。虽然暂时还不能立刻给个Title，但你也明白，这个还是要照顾到资历的，薪资方面，我们做不到跟美国那边一样，但是我们可以尽量在其他的待遇上找平。” 　　林瑞还是没有说话，其实他是彻底有点懵。不过姜主任却明显误会了他的意思，“明白，明白，这也不着急，还有两个月呢，你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有什么问题或者顾虑都可以随时来找我。” 　　林瑞终于从发懵的状态中解脱出来，“谢谢姜主任，也谢谢系里这么看重我。我会好好考虑的。” 　　回到办公室，林瑞的心还是不能平静。 　　要是几个月之前问他这个问题，他应该会很客气的拒绝，这个无关待遇，甚至无关研究环境。他一个做商科的老师，有电脑，有数据，在哪儿其实没多大差别。但是他离开十年，这里认识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且都各自有着自己的生活，不好总去打扰。说得直白一点，这儿没什么可让他牵挂的，也没什么理由留下。 　　唯一的那个理由。。。是啊，唯一的那个理由，十年前把他无情的推开，而现在，也早已时过境迁，大家都要move on了。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刚刚跟厉天确定了关系，不管将来怎样，两个人是在认真的交往。他一直告诉自己凡事“顺其自然”，一直刻意遗忘自己回国的时限，其实未尝不是因为他不想做出任何决定性的举动。现在这件事，就像开启了一个计时器，“tick-tock”,逼着他限期决定。让他有点心慌。 　　可是，不知道厉天到底怎么想。。。 　　林瑞下意识的想去摘眼镜，却摸了个空。他苦笑着，这就是习惯的力量。闭上眼睛，用两指按压着山根，要是他留了下来，两个人却并没有能够走下去。。。或者更惨的，厉天根本没有想跟他一路走下去，他是不是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又是这四个字，他已经年过而立，难道又要在这个坑里再摔一次？！ 　　林瑞猛然想到一个问题，从第一次他跟厉天见面开始，厉天就知道他只留一个学期的事情，可是后来再一起了，却也一直没问他的打算，似乎根本不在乎，这是不是说明，厉天根本没想过要跟他长久。。。 　　林瑞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他下意识的伸手去糖果盘里找糖，却摸了个空。猛然想起来，上个星期，周岩来找他要巧克力吃，他想反正也不再需要了，就把整盘糖果都给了对方。 　　林瑞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他心里一惊，心理治疗中经常出现的“戒断效应”终于出现了。 　　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平稳过渡了，却原来还是太过乐观。就像一个找不到毒品的瘾君子，他感到一阵头晕眼花，胃里抽着疼，却一动不想动，难受的趴在桌子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瑞的手机突然间响了。他不想接，但是手机却固执的响个不停。 　　林瑞叹了口气，伸出手摸到手机，也没看名字，直接接起来。他手抖，滑了几次才接听成功。把手机放在耳边，对面一个爽朗的声音传过来，“干嘛呢？上完课了？” 　　是厉天。他的声音里透着愉悦，林瑞可以想象他晗着笑容弯着眼睛打电话的样子。一时间，林瑞没来由的有点生气，又觉得委屈的不得了，想说什么，喉咙却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喂？林瑞？”厉天那边终于觉得不太对劲，他收敛了不正经的笑，放轻了声音，“林瑞，怎么了？你在学校么？” 　　林瑞感受着鼻腔里巨大的酸意，死死的攥着拳，“哦，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厉天那边顿了一下，然后接下去，“哦，累了就先歇一下，干点儿别的，换一下脑子。” 　　厉天的声音很温柔，但在林瑞听起来，冷静的近乎残酷。 　　林瑞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自己的声调，“嗯，我知道，那先挂了。” 　　“好。” 　　挂断电话，林瑞突然很想哭，他知道这是“戒断效应”的一部分，他的负面情绪不可抑制的爆发了。他想给心理医生打电话，却突然想到现在是对方的凌晨3点。 　　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于是无力的趴在桌子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瑞觉得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了，忽然听到有人敲门。他想装作没人在，对方却执着的很，一直不紧不慢的保持着敲三下，等十秒钟的频率，不肯放弃。林瑞任命的叹了口气，站起来去开门，心里想着，“千万可别是同事。” 　　他调整好表情，拉开门，却一下子愣在门口：门外站着的是厉天。 　　厉天看着他轻轻的笑了，“怎么，不让我进去坐坐？” 　　林瑞呆呆的退开半步让厉天进来，关上门，回过身。厉天叹了口气，拉过林瑞的手握在手心里，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把他抱进怀里。 　　林瑞现在根本分不清是感动还是戒断效应，总之，他更想哭了。 　　厉天轻轻的拍着林瑞的后背，声音放得很低，“不高兴了？愿意说说么？” 　　林瑞不说话，厉天就自顾自的说下去，“你吓了我一跳。听着声音就不对，又不肯说怎么了，我又不敢逼着你问。活儿都扔给大周他们几个了，你是没看见，那被遗弃的小眼神，就差没骂我色令智昏了。” 　　厉天语速不快，也没个什么重点，就是一个劲儿的叨逼叨着，不肯停。 　　听着他嘴里越说越没谱，越来越跑偏，林瑞的心反而慢慢的平静下来，手也不再发抖了，只留下一手掌粘湿的汗渍。 　　他把手环过厉天的腰，然后坏心眼的把汗抹在了厉天后背的衬衫上。 　　厉天感觉着背后的湿意，闷闷的笑了几声，亲了亲林瑞的耳廓，“别闷着，跟我说说，吓不跑我的。再说了，你都有我家钥匙了，我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不是。” 　　林瑞终于笑了，“没事儿，我就是害怕。” 　　“怕什么？” 　　“。。。怕自作多情。” 　　林瑞觉得自己一定有自虐倾向，他把自己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东西摆在别人眼前，就像在等一个宣判。 　　厉天慢慢的把他从怀里拉出来，定定的看进他的眼睛，然后清清楚楚，一字一顿的说，“林瑞，我以为已经很明显了，我爱你。” 　　林瑞呆呆的看着厉天，这几个字就像开启了一个阀门，让他头一回体会了一把瞬间汗湿后背的感觉。他头皮发麻，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心里却松了一口气一般，诡异的放松下来。 　　大悲大喜之后，感觉回笼，他眼前一黑，腿一软，直接向地面滑下去。 　　厉天一惊，一把把他抱住，然后“扑哧”一声笑了，然后越笑越厉害，“至于的么！我的天啊！我这是苏到你了？” 　　林瑞没有回嘴，他把耳朵贴近厉天的胸口，体会着对方胸腔里有力的震动和温暖，想着，我死也不会告诉你，刚刚那几个字，拯救了一个徘徊在抑郁症边缘多年的人。 　　他看了十年的心理医生，因为只是接近抑郁症的标准并不能确诊，医生没有给他开药，而转用心理暗示。刻意忘记对方的面貌，借助糖果进行心理映射，运动健身，转移注意力。。。他尝试了各种办法，可是情况反反复复，始终不见真正的好转。心理医生曾经半开玩笑的说，你需要爱上一个人，然后他爱上你，你就会不药而愈。 　　这会儿这个人正带着一脸揶揄的笑，扶他坐在椅子上，嘴里还不正经，“腿软咱就坐着说，说吧，现在什么感觉？” 　　林瑞很认真的看着他，“饿了。” 　　厉天差点没被这两个字呛死，任命点点头，“成，包不起鱼塘，请你吃顿饭还是没问题的。走，吃饺子去！” 第39章 个人生活作风问题 　　当厉天和林瑞一起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林瑞才发现，天已经暗下来了，抬手一看表，果然，已经7点了。林瑞心里暗暗咂舌，原来自己迷迷糊糊的趴在桌子上已经过去了4个小时，怪不得刚刚又胃疼又腿软的，从早饭到现在已经将近10个小时了，这根本是低血糖了。 　　两个人并排慢慢的走着，走廊上很安静，厉天默默的拉住了林瑞的手。 　　林瑞四处看了一下，并没有看到其他的人，便反握住了厉天的手。 　　马上到电梯口了，突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过来，“林瑞！” 　　林瑞心里一惊，立刻松开了手，回头一看，周岩笑着走了过来。 　　等到走到他面前，周岩明显愣了一下，“哟，厉总也在？” 　　厉天冲他笑了一下，“哦，我们最近新建了一个数据库，跟我们的项目相关，过来跟林瑞说一声，看有什么合作的可能性。守着两个大教授这么好的资源，不用太浪费了。我们正说呢，还有几个问题等项目经理确定之后，给你们一份简单的报告。” 　　周岩很兴奋，“厉总哪里话，这对我们来说，也是非常珍贵的机会，大家双赢，是吧？就先谢谢厉总了。” 　　说罢，看向林瑞，“你们这是出去吃饭？” 　　林瑞笑了一下，“是啊，这么好的消息，请厉总吃个饭。”顿了一下，接着说，“一起？” 　　周岩也笑了，“不了，我跟女朋友约好了。要不然，这可不是一个包的事儿了。”说罢，三个人笑着告别。 　　跟周岩分开后，厉天和林瑞进了电梯，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坐厉天的车去吃饺子。 　　等两个人坐进车里，厉天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你跟周岩认识很久了？” 　　林瑞点点头，“读博的时候在一个会议上认识的，后来聊的不错，就一起做研究。算起来，也认识七八年了，算上现在这个项目，也已经合作了四篇paper了。” 　　厉天“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没有再说话。 　　林瑞现在心情好了很多，于是跟他开玩笑道，“怎么，对个直的你也吃醋啊？” 　　厉天笑了笑，“那倒没有，就是想多了解一下你的朋友们。” 　　林瑞觉得很窝心，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林瑞饿了一整天，又心情大好，自然胃口大开，一口气吃了一整盘饺子。厉天笑话了他一路，于是把车开回家，又拉着林瑞在小区附近散了一个多小时的步。 　　散完步，天已经很晚了，两个人过了drama的一天，都觉得身心俱疲，林瑞干脆留宿在厉天家里。 　　林瑞到底也没有告诉厉天白天发生的事。 　　彻底回国不是件小事，先别说学校还没有给他正式的offer，单单是美国那边的离职手续，以及林林总总的事，他总要先有个计划才行。他想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再给厉天一个惊喜。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吃了早饭，厉天先送林瑞去学校。这次倒是没有开进停车场，到了校门口，林瑞下车，走去办公室。 　　林瑞刚刚煮上咖啡，门就被敲响了，林瑞笑着一回头，果然是周岩。 　　“怎么着，这么想我？”林瑞难得的跟周岩开起了玩笑。 　　周岩哈哈一笑，“那是！昨儿个看着你跟别人走了，我这个小心脏啊，疼的一宿没睡好！” 　　林瑞心里“咯噔”一下，继而不由得笑话自己“草木皆兵”，周岩应该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于是也笑了，“等我见到你女朋友，就告你的黒状！” 　　周岩笑着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状若无意的问，“对了，听说系里有意让你留下来？” 　　林瑞这下确实挺吃惊的，但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既然是系里的意思，必然不是姜主任一个人的想法，应该是有人跟周岩说过了。 　　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点点头，“嗯，系里跟我简单提了一下，但只是个想法。” 　　“那你呢？你怎么想？”周岩继续问到。 　　“嗯，我还在考虑。”林瑞斟酌着说。 　　周岩明显有点吃惊，“真的假的？你这是有留下的想法？上次聊起来，不是还说不太习惯，怎么这么快就改变想法了？” 　　林瑞笑了笑，“只是一个可能性而已。”说完看着周岩逗他，“怎么，不欢迎？” 　　周岩哈哈一笑，“怎么可能？求之不得！就是觉得有点意外而已。不过你要是决定了，可得第一个告诉我，咱们必须得庆祝一下才行！” 　　林瑞无奈的笑了，“这还早着呢，你就是听风就是雨。” 　　送走了周岩，林瑞准备坐下来赶一些工作，前一天又是讲课又是心情不好，他什么也没干成，进度拖了一大截。结果没想到一口气工作到下午6点，直到胃里隐隐作痛，林瑞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吃午饭了。拿起钥匙准备出门去随便吃点什么，手机响了。 　　林瑞拿过来一看，是厉天，于是接了起来，“喂？”林瑞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声音非常温柔，脸上也不自觉地带了笑。 　　厉天那边听起来似乎是在开车，声音也提的有点高，“林瑞，忙完了吗？” 　　林瑞心里想，你打的还真是时候，笑着回道，“刚刚忙完，正准备出去吃点东西。你呢？” 　　厉天闷闷的笑了几声，“我有个饭局，堵在路上了。就想着给你打个电话，提醒你吃饭。” 　　话说的简单明了，听在林瑞耳朵里却有那么点温柔缱绻的味道了。林瑞回手锁好门，一边往电梯口走，一边轻声说着，“知道了，唉，不过你别说，我还真忘了吃午餐了。” 　　厉天一听很无奈，“你本来胃就不好，又不记得吃饭。”说完想了想，“这样，你定个闹钟，嗯，我有空儿也会提醒着你点儿。” 　　林瑞一听乐了，“这简直是老年痴呆的节奏啊，还闹钟。要不然干脆你定个闹钟吧，等闹钟提醒你了，你再提醒我，不就结了。” 　　林瑞一路走一路跟厉天讲电话，浑身散发着恋爱中的腐臭味，语气中带着点儿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的撒娇的意味。 　　等按下电梯，他跟厉天道别，“行了，我进电梯了，先这样。” 　　厉天那边回了个响亮的吻，林瑞不由得笑出声来。 　　他挂了电话，走进电梯，转身准备关上电梯门，却发现一个身影正向另一个方向走去，看样子，有点像周岩。 　　林瑞一边促狭的想着，“下了班还不快去陪女朋友，小心挨罚。”一边按下电梯键。 　　--------------------------》 　　接下来的几天都很忙，厉天果然每天中午12点准时发语音提醒林瑞吃饭。语气跟哄孩子差不多，可以说是相当恶心了。 　　周五下午，林瑞提早完成工作，想着早点去厉天家，做顿好吃的，两个人好好过个周末。结果刚收拾东西准备走，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 　　林瑞接起来，居然是姜主任，约他去办公室“聊一聊”。 　　林瑞应了声“好”，便带上手提包，准备见了姜主任之后直接回家。 　　很快到了系主任办公室，林瑞敲响了门，听到“请进”，林瑞便开门走了进去，“姜主任，您找我？” 　　“哎呀小林老师，快坐。” 　　林瑞笑着道谢，拉过椅子坐下。“姜主任，找我有事？” 　　姜主任笑得很和蔼，但仔细看却能发现微微的皱着眉头，“是有件事。” 　　说完，似乎是在想应该怎么说，踌躇了一下，接下去，“小林啊，别介意啊，我呢，就是问一问，成家了没有啊？” 　　林瑞有点莫名其妙，心想，“难道是要给我介绍对象？”但还是很快回答，“哦，没有。” 　　“那，有没有朋友了？” 　　林瑞不能确定这个话题的走向，于是笑了一下，干脆回答道，“有正在交往的人。” 　　姜主任抿着嘴唇，看着桌面点了点头，“嗯。”过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向林瑞，“是这样。我们系里今天上午接到一封匿名信，信里面有一些，嗯，小林老师的私人信息。”说到这儿，顿了一下，然后字斟句酌的接下去，“指明说，有个人生活作风问题。” 　　林瑞坐在对面，整个人僵住了，“个人，个人作风，不是，个人生活作风，问题？” 　　姜主任叹了口气，“我们呢，肯定是相信你的。只不过，系里面几乎所有的领导都收到了这封信，现在，影响很坏。” 　　他看着林瑞一脸的不可置信，心里有点难过，他是真的很欣赏这个年轻人，也知道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一句简简单单的“个人生活作风问题”就可以彻彻底底的毁掉这个年轻人的前途。 　　他诚恳的对林瑞说，“小林啊，我大你两旬，所以呢，也就托大一次，说点儿实在话。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影响最是恶劣。可是现在还是在可控的范围内。如果你现在有正在交往的，女朋友，不如多带过来走动走动。很多谣言，自然而然不攻而破。” 　　林瑞到此终于明白了所谓的“个人作风问题”是什么意思。他有胆量在芝加哥读博期间就直接出柜，有胆量在UCLA入职欢迎会上出柜，可是他还没有傻到以为这里也是一样。环境不同，他能理解，也自问已经非常小心。他不知道，到底是谁写的这封信，怎么发现的，又是为了什么。 　　从姜主任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林瑞感到整个脑子都僵住了，傍晚的凉风吹过来，他冻得一哆嗦。他这才发现，自己把外套忘在办公室了。他抱紧了双臂，却并不想回去取衣服。事实上，他现在一点也不想接近那栋楼。 　　一路发呆，被“嘀”了N多次之后，终于开到了厉天家。 　　厉天还没有到家。他开了门，换了鞋，也没有开灯，直接坐在沙发上，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疲惫。 　　作者有话要说： 　　搞事情 第40章 “我不要脸！” 　　等厉天到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一开灯，猛然发现林瑞坐在沙发上，他吓了一跳，“我以为你还没到家。。。怎么不开灯？” 　　林瑞挤出一个笑容，“哦，有点累，就想着先歇一下。” 　　厉天换好鞋，脱下西装，坐到林瑞身边，揽过他的肩膀，“累了？说吧，晚上想吃点什么？” 　　林瑞靠在他怀里，有气无力的，“不是很饿。你决定吧。” 　　其实厉天也觉得很累，他为了跟林瑞好好过一个周末，连续三天都加班，今天更是脚不点地的忙了一整天，但看到林瑞情绪低落，还是耐心的问，“怎么了？这么累啊？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要不然，我们先吃饭，吃完饭你跟我讲讲，我看看能不能帮上些什么。” 　　林瑞觉得心里、胃里都堵的慌，头也隐隐作痛，他抬起头，看着厉天明显有点疲惫的神情，“不想吃”三个字在喉咙口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好。吃面吧。” 　　厉天这下笑了，“行！厉氏面馆出品，品质保证！你就瞧好儿吧！” 　　说着站起身，挽起袖子走进厨房。 　　很快，两碗牛肉面就做好了，厉天把面放到餐桌上，看林瑞还赖在沙发上一副不想起来的样子，不由得失笑，“老爷，面得了，请净手用餐。” 　　林瑞终于笑了，洗了手，坐到饭桌前。 　　两个人面对面吃着面，林瑞不说话，厉天就给他讲公司的近况，海明去海南出差了，他们第一次接了一家国际IT公司的在北京的营销企划案，小梁跟女朋友求婚成功，婚礼就定在新年。。。 　　讲到新年，厉天突然问了一句，“你们学期是不是快结束了？” 　　林瑞低着头戳着面里的牛肉，并没有抬头，“嗯，新年那一周。” 　　厉天组织了一下语言，斟酌着问，“那这个学期结束之后，你下一步怎么安排？再教一个学期么？” 　　林瑞心里“咯噔”一下，声音干涩，“哦，当时只签了一个学期。我的sabbatical也只有这一年。” 　　厉天停下筷子，看着林瑞，他忽然觉得有点紧张，掩饰性的笑了一下，“那接下来，你是怎么打算的？留在P大么？” 　　林瑞再也装不下去了，只能抬起头，看着厉天。厉天的眼睛亮亮的，带着明显的期待。他静静的看着厉天，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开了口，他觉得，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利刃划过喉咙，划得他血淋林的生疼，“不会留在P大。”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是那么想告诉厉天，我想好了，为了你留下来，就算不是P大，我还可以去试试别的学校。就算是北京不行，我还可以试试别的城市。现在高铁这么方便，还是能经常见面的。 　　可是他说不出口。 　　他要怎么告诉厉天，我是同性恋的事情被系里知道了，我大概已经失去这个offer了。 　　况且，他太清楚了，一旦离开P大，其他学校只会更难。 　　一个国外名校教授，回国，在母校讲了一个学期的课，却没有留下来，这里面的原因太让人深思了，也太容易引起“有心人”的兴趣了。一旦他去别的学校问询求职的事，就彻底坐实了“因个人生活作风问题不能留下”这件事。 　　这个圈子看着大，其实小的可怜，这么劲爆的八卦，一旦传出P大，用不了几天，所有北京的学校都会知道。他问的学校越多，传的就越快，无异于自戕。 　　厉天皱着眉头，死死的盯着林瑞，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林瑞知道，厉天在给他最后的机会，他在等着自己给出一个解释。可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生生的梗在那，攥在手里的筷子已经在他手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红痕。 　　在这样沉默的对峙中，厉天的眼神一点一点的黯下去，一开始的惊讶转成了气愤，最后终于定格在浓浓的失望。 　　他慢慢的放下筷子，一向挺得直直的脊背此时也像泄了气一样。他把手肘杵在饭桌上，撑在太阳穴上，一句话在嘴里盘旋了好几遍，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林瑞，是不是除了海明以外的所有人，都不值得你为之改变你的生活的轨迹？” 　　话一出口，厉天就知道，他一定刺伤了林瑞。他是真舍不得，可是他就是忍不住，他的包容，他的付出，他的小心翼翼视若珍宝，就这样平白的被辜负，甚至都没有一个解释，他的失望和委屈在这一刻必须找到一个出口。 　　林瑞呆呆的看着厉天，他其实不知道这一刻自己在想什么，也许想发脾气，也许有委屈，也许想过解释，但他脑子“嗡嗡”的一直在响，乱极了。 　　接着，厉天看到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林瑞的眼睛里涌了出来。 　　厉天心里痛的要命，快要把自己骂死，“他哭了，我把他惹哭了。” 　　可是他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却从阴暗的角落传出来，“不要去哄他。是他先放弃了你。他根本没想跟你长久，他甚至早就设定了时限。一个学期，看吧，厉天，你就是林瑞在中国这一个学期的伴儿而已。到了时间人家拍拍屁股就走，不带走一片云彩，你算什么？他甚至连声招呼都被跟你打。” 　　厉天觉得一阵胸闷，“我以为我是那个例外，可惜不是。林瑞，你上次说你怕自作多情，呵，你怕什么呢？自作多情的明明是我。” 　　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必须赶在自己情绪彻底爆发之前离开，再留下来他一定控制不住自己。他尽量控制着音量，“我出去一下。” 　　走到门口，忍了好几遍，还是没忍住，“你，你把面吃了，累了就先睡。” 　　说完，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林瑞想冲上去抱住厉天让他别走，可是他整个人像被冻住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他就这样呆呆的坐着，看着眼前的面一点点凉下去，坨成一团。 　　厉天出了楼门，从兜里摸出一支烟，却发现打火机忘在外套里了。他自嘲的想着，“幸亏还带了□□，要不然掉头回去可就真丢人了。”他回手把没有点燃的烟揉碎了扔进垃圾箱，走到马路上打车去酒吧。他是真的需要冷静一下。 　　选了一家相对安静的酒吧，厉天叫了杯威士忌，坐在吧台开始慢慢的喝着。他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他不明白，明明看上去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明明他已经感觉到林瑞开始喜欢他了，为什么一朝回到解放前？他就连初恋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有耐心，为什么还是不行？林瑞这块石头，是不是他永远也捂不热？ 　　第一次，他觉得有点恨海明了。他一面在心里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能迁怒，不能迁怒，跟海明没关系”，一面烦闷的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敲敲桌面，“再来一杯。” 　　三杯酒下去，厉天终于开始慢慢的冷静下来，借酒发疯的事他不做，于事无补。既然心情平复下来，他开始思考到底应该怎么办。 　　学期结束林瑞就要走了，那他是不是也应该及时止损？他不想找一个设了时限的PY，汝既无情吾便休。可是不管怎样，他还是得回去跟林瑞把话说清楚，好聚好散。 　　对，就这样！。。。。唉，这样个屁！ 　　他放不下。。。 　　厉天把脸埋进手掌，想着，自己真是不争气！ 　　无奈地敲了敲桌面，“再来一杯。” 　　接过酒，一饮而尽，厉天觉得有点头晕，可是意识却诡异的非常清晰。他想最后争取一次，就最后这么一次。这次如果不行，那就放弃，至少没有遗憾。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没什么大不了的。 　　厉天掏出钱包，抽出几张纸币放在吧台，跟调酒师点头示意了一下，从椅子上下来。脚刚沾地的时候晃了一下，立刻伸手扶了一下椅子站稳。他等了几秒钟，觉得可以了，便走出了酒吧，伸手招了辆车，上了车跟师傅报出了地址之后，便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打腹稿，想着怎么跟林瑞说这句话。 　　到了家门口，厉天深呼吸了几次，又做了一次心理建设， 　　“我不要脸，我要林瑞。我不要脸！我要林瑞！” 　　搓了搓脸，然后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听到门响，林瑞猛的抖了一下，像被惊醒了一样，立刻向门口看去。 　　厉天一进来，就看到林瑞仍然维持着他走的时候的姿势坐在饭桌旁，面前是两碗已经彻底干掉的面。林瑞面前那一碗根本没怎么动过，旁边水杯的水也是满的。 　　厉天心想，“很好，没吃也没喝，这是分分钟要气死我的节奏。” 　　接下来往林瑞的脸上看过去，林瑞的眼睛已经肿了，鼻子也红红的，“嗯，更好了，哭了很久，不气死我不罢休。” 　　厉天换了鞋，把钥匙放在鞋架上，尽量沿着直线向林瑞走了过去。 　　走近了，就发现，林瑞的眼睛里满满的全是不安，厉天心里酸了一下。 　　到了林瑞面前，厉天拉了把椅子坐下来，“我们谈谈。” 　　厉天话一出口，就看到林瑞放在膝盖上的手一下子抓紧了裤子。他心里叹了一口气，心彻底软了下来。 　　“林瑞，我这话只问一次，你听清楚了，想好了再回答。” 　　看到林瑞立刻战战兢兢的看着他，一副一旦听到“分手”就能晕过去的模样，厉天心里哂了一下，暗搓搓的想，“紧张个什么劲儿，现在不要脸的是我。”表面上却面无表情，一字一顿的说， 　　“我跟你回美国，要不要？一句话。” 　　林瑞一下子呆住了，他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过了好以后儿，他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抱住厉天，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 　　厉天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哎，你别以为哭我就放过你啊！你这次非得给我个明确的说法不可，要不然等哪天你不认账了，我找谁评理去？” 　　林瑞死死的抱着他，带着哭声说，“好。好。” 　　当天晚上，厉天哄了好久都没把林瑞哄好，还反而越哄越哭，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直到厉天告饶，“哎我说老林，真的，别哭了，我喝的有点多，头晕。你帮我倒杯水，我得跟沙发上靠一下。” 　　林瑞这才冷静下来，忙忙乎乎的给他冲蜂蜜水。 　　俩人一人一杯喝了，双双疲惫的倒在沙发上抱着，厉天还不忘嘲笑他，“你说，我本来以为你是座冰山，就想着把你捂化了。可这真化了吧，又差点淹死我。好家伙，这顿水漫金山。” 　　林瑞肿着两只眼睛终于“扑哧”一声笑了，没说话，整个人窝在厉天怀里。 第41章 泛黄的一切 　　最终林瑞还是把一切都告诉了厉天。 　　经过这件事，两个人都意识到，很多时候，成年人的处事方式固然有好处，但也有其弊端。就好像这次，如果是两个十几二十岁的小孩儿，两个人面对面互相一嚷嚷“你误会我了！”“我受委屈了！” 　　尽管drama了些，但是很快便水落石出。 　　哪像他们两个，你沉默，我也不说，端得是一身好架子。 　　厉天陪林瑞在床上躺着，他觉得这件事把林瑞折腾的不轻，一个三十大几的男人哭得稀里哗啦的，可见刚刚那一刻他有多绝望。等林瑞终于睡着了，便蹑手蹑脚的爬起来，重新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用仅剩不多的脑细胞思考着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在厉天心里，林瑞其实是个非常单纯的人，倒不是说他有多天真，只不过，他那点儿心思都花在了学术上，在人际关系方面，他充其量就是个小学生。 　　这件事本来就不复杂，换成任何一个有些社会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林瑞要么是站错了队，要么是挡了谁的道儿了。可他一个没背景没关系的“外来户”，跟系里谁都不熟，肯定不是前者，那就是后者了。。。 　　厉天有个不好的想法，他对于周岩这个人略有微词。可上次他们偶遇后他在车上稍稍透了一点口风给林瑞，对方明显是完全没明白他的意思。再说，每个人都有自己交友的私人空间，没凭没据的，他决定还是不要在这件事上让林瑞觉得自己在干涉他。况且，是谁并不重要，现在关键是解决这件事。 　　姜主任的建议是出于好心，但依着林瑞的个性，怎么都不会采纳，而且此地无银，治标不治本。 　　其实如果让他想，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林瑞换工作。 　　只要不在学术圈，那么一切都迎刃而解了。新圈子，新朋友，谁在乎你那点儿八卦啊，你又不是明星。林瑞可以工作的范围其实很广，他的大部分研究都和实际紧密接轨，可以去公司做个顾问，再不行还可以自立门户，做个小型的投资公司。 　　但他没有开这个口，因为他觉得，林瑞内心深处应该还是喜欢简简单单的做他的研究。 　　这么看起来，他说陪林瑞回美国，还算是歪打正着，几乎是林瑞的最优选择了。 　　厉天把头靠在沙发靠背上，用手揉着太阳穴。有些话既然说出了口，自然就得算数。可是具体怎么做，他还得好好想想。 　　公司怎么办，他过去后工作怎么办？他三十几了，真的要在一个全新的环境重新开始么？他的父母怎么办？桩桩件件，都要想清楚。 　　厉天拿了烟和打火机，轻手轻脚的走到阳台。十月底的北京，夜凉如水，冻得他几乎是立即打了个寒战。可是头脑却一瞬间清明了许多。这样抽完了两支烟，总算是理顺了一干事情的先后顺序，想着下周就着手准备，便走回卧室睡觉。 　　周六早上，厉天一睁眼，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他翻了个身，看到林瑞居然还在睡，不由得觉得好笑。他枕着一只手臂，仔细的观察着林瑞，这人睡着的时候还不忘皱着眉头，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肤色很白，两颊却红红的，呼吸热热的。。。等等？ 　　厉天突然反应过来，伸手放在林瑞额头上一摸，“啧”，发烧了。 　　他一个翻身下床，走去厨房，过了一会儿，端了杯柠檬姜茶，“林瑞，林瑞？” 　　林瑞被摇醒，紧紧的皱了皱眉头，张开了眼睛。一夜过后，他的眼睛肿的更厉害了。一瞬间的发懵过后，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厉天。 　　“早。”话一出口，才发现沙哑的厉害。 　　“你发烧了。”厉天用一只手扶他微微坐起一点儿，“把这个喝了，发发汗，我去煮个粥。要是下午再不好，咱们去小区诊所打一针。” 　　“嗯”，林瑞应着，鼻音很重。 　　一杯姜茶下肚，林瑞觉得整个人都暖了起来。他裹着被子躺了一会儿，听着厨房传来的锅碗轻碰的声音，怔怔的想着，这样的一个温柔深情的男人，他是有多幸运才能遇得上。 　　昨晚厉天离开的那几个小时里，他心慌的很，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不开对方了。 　　都说爱上一个人是从失去他的那一刻开始，这话并不夸张。 　　不失去一次，他就不会懂得错过了什么。还好，一切还能挽回，他只是虚惊一场。 　　厉天说陪他去美国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知道，这样做厉天将会为他放弃什么。事业，亲情，朋友圈。。。可能还有更多。。。 　　他觉得欣慰，觉得幸福，可也觉得心疼。 　　林瑞盘算着，他还是先看一看在国内工作的可能性再说。其实面子这东西，或者说名声，并不一定有那么重要。 　　正杂七杂八的想着，厉天推门进了卧室，把手放在手臂上暖了一下，然后摸了摸林瑞的额头，“啧，还是烧。不是特别热，咱们先别吃退烧药，对身体不好。先起来喝点粥，再观察观察。行么？” 　　林瑞点点头，厉天回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厚卫衣，“来，你把这个套在睡衣外头。我把窗子打开，透透气。别冻着了。” 　　林瑞刷了牙，跟厉天坐在饭桌上。厉天给他盛了一碗粥，林瑞仔细一看，里面有姜丝和白白的鱼片，但看得出厉天尽力了，虽然姜丝仍然是粗细不均，但只要是粗一些的都被他切成了丁。桌子上摆着几个酱菜，简单却温馨的很。 　　俩人一人吃了一大碗粥，都觉得通体舒畅。林瑞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通的迹象了，厉天便没有让他再回卧室睡觉，而是拿了条毯子出来，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厉天靠着沙发一边的扶手，给林瑞把毯子盖上，然后呢让他窝在自己怀里，抱着他。阳光洒进来，照的一室暖阳阳的。 　　-------------------------------------------------》 　　周一无可奈何的到了，林瑞硬着头皮回学校上课，厉天也必须回公司。没有人有那种luxury自由放飞自我，休假疗伤。 　　讲完课，林瑞觉得整个人行将就木了。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从背包里掏出一只苹果。厉天早上塞在他包里的，说让他补充些维生素。 　　正小口小口的吃着，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林瑞咽下嘴里的苹果，把剩下的半只放在桌子上，清了清喉咙，“请进。” 　　门开了，周岩走了进来。 　　与以往不同，他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忧，眉头锁的紧紧的。一进来，关好门，坐在林瑞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急急的问，“林瑞，你还好吧？” 　　林瑞看着周岩，他脸上的担忧不是假的，眼里充满了血丝，还带了黑眼圈，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林瑞微微的点点头，“嗯，还活着。” 　　“啧，都现在了还开什么玩笑！我都听说了，嗯，你，你打算怎么办？”周岩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拄在桌子上，一脸紧张。 　　林瑞看着他，语气平缓，“嗯，没准备怎么样。就把课上完，然后哪儿来的哪儿去。” 　　周岩一脸的气愤，“这叫什么事儿啊！真孙子！”后一句明显是在说写信的人。 　　林瑞到没有显得像他那么气愤，“其实，他也没说错。我确实是同性恋。” 　　周岩明显是没有想到林瑞认得这么直接了当，梗了一下，又立马着急的接下去，“我，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了解我的，我不会因为这个瞧不起你的。唉，不是，我在说什么，我是说，我不会带有色眼镜看你的。”他低着头，梗着脖子，明显的有点忧伤。 　　林瑞看着周岩，是啊，他是了解周岩的。他们合作过这么多paper，读博，拼tenure，一路互相扶持走过来，他太了解周岩了，以至于对方的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他都能懂得。 　　就好像刚刚，周岩的气愤不是假的，那句“不会瞧不起你”也是真心的，可是听他说到“哪儿来的哪儿去”之后瞬间的轻松也是实实在在的。 　　林瑞看着桌子上半只苹果开始微微的发黄，他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脸上却缓缓的笑了，“嗯，我知道，你不会瞧不起我的。” 　　周岩用力点点头，就听林瑞接了下去， 　　“我知道，你不是因为瞧不起我才这么做的。” 　　周岩猛的抬头看向他，“你，你。。”他一下子站起来，“你怀疑是我？！” 　　他的脸很红，脖子上的青筋都显露出来，双手握拳，显得异常的愤怒。 　　林瑞平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目光复杂，有失望，有怜悯，看不出有没有憎恨。 　　两个人一站一坐，对峙许久。直到周岩慢慢的坐下来，血色退去，留下一脸颓然的苍白。 　　周岩想跟林瑞说，他不是针对他，可是他别无选择。他兢兢业业，来的最早，走的最晚，教的课最多，开会一次没落下，为了一个Full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资格老的都已经有着落了，明年就该轮到他了，突然有人告诉他，他要再等一下，因为这个名额要给别人了。林瑞什么都没做，一个空降，就要拿走他等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凭什么？！ 　　可他一个字都没说出来，林瑞看他的眼光让他心寒，周岩心想，这个看上去很傻很天真的人，其实什么都知道。 　　那天，周岩从林瑞的办公室出来，没有道歉，两个人也没有说再见。因为有些事情不是谁对谁错能说得清的，有些情分，也不是再不再见就能挽回的。跟时间无关。 第42章 回家吃饭（一） 　　经过这件事，厉天和林瑞的感情却进了一步。这也算是意料之外的收获了。 　　这个周的周六，厉天去林瑞那儿帮他收拾东西，准备彻底搬进厉天家里。林瑞东西并不多，除了一箱子的文件和资料，随身的行李勉强填满一个行李箱。 　　厉天是又好笑又心疼，“哎呀，你这可够穷的，连个嫁妆都凑不齐啊！” 　　林瑞跟他处久了，脸皮也厚了，“哦，那你就包养我呗。” 　　说完两手空空的转身出门，剩下“包养”他的厉老板一手一个大箱子跟在后面锁门。 　　第二天一早，林瑞到了学校，敲响了周岩办公室的门。随着一声“请进”，林瑞定了定神，推开门走了进去。 　　周岩看到他进来，明显的有点意外，接着如临大敌般坐直了身体。 　　林瑞走到办公桌前，把车和公寓的钥匙放在桌子上，“这个我用不着了，你看着什么时候合适帮我还给系里吧。这几个月，很感谢你照顾我。我知道，这些事都是你在帮忙张罗着。”说完，脸上微微的带了笑。 　　周岩看着林瑞，忽然就觉得有点泄气。他一直觉得林瑞没脾气，好相处，是个随和的人。但是他错了，林瑞不是随和，他只是冷情。他对很多事情不计较，不是因为他善良，而是因为不在乎。 　　就好像现在，林瑞对他只有失望，没有痛苦。所以面对着他仍然可以一笑置之。 　　他想着，原来我才是那个最悲哀的。 　　周岩不说话，林瑞也并没有再等，“对了，paper我改完了，像你说的，投了 Management Science。Fingers crossed。有了回信我告诉你。”他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到了办公室，林瑞坐在电脑前对着一杯咖啡装模作样，却什么都没看下去。 　　周岩有一点想错了，林瑞其实心里很难过。他朋友不多，人又缺爱，但凡是能被他真的相信作为朋友的，他都珍惜的很。巧的是，周岩是其中一个，或者说，曾经是其中一个。 　　相互合作、相互扶持的革命友情，总是珍贵的。两个人合作了四篇paper，直接奠定了双方tenure的本钱。不是每个人都有一个这么合拍的合作者的。可以说，在林瑞所有的合作者里面，周岩是首屈一指值得信赖的战友。不过，这些都是曾经了。 　　他没有表现出愤怒、痛心，不是因为不在乎。一个人被战友背叛了，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怪罪战友，而是自责和觉得悲哀。林瑞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慢慢蔓延开来。 　　一下午的时间，林瑞回复邮件，整理桌面，浇浇花，简直完全不在工作状态。最后任命的坐在椅子上，心想，反正什么也干不下去，不如早点回家，收拾屋子做个饭，也省得厉天下了班再忙这些。 　　正嘲笑着自己是越来越有被“包养”的觉悟了，手机便响了。林瑞拿起来一看，果然是厉天。林瑞接起来，脸上不由得带了笑， 　　“喂？金主想我了？” 　　对面明显一愣，然后一个明显比厉天低沉得多的声音传过来，“小林么？” 　　林瑞一愣，重新看了一眼手机，“老厉头儿”几个大字明晃晃的，是厉天没错啊，他一头雾水，“呃，我是林瑞，您是。。。？” 　　“哦，小林你好。我是厉天的父亲。” 　　林瑞只觉得一个大雷“咔嚓”劈在头上，正在葛优瘫的他一下子坐直了，“哦，叔叔好。” 　　厉父觉得好笑，这孩子装的挺平静，可是声音都发颤了。“哦，小林啊，是这样。厉天在家里，跟我们讲了你们的事儿，我跟厉天妈妈商量了一下，晚上来家里吃个饭。地址我等会儿撂下电话发给你。” 　　林瑞咽了口口水，垂死挣扎，“哦，好的。嗯，厉天他。。。” 　　“哦，这小子跟厨房做饭呢，你下了班儿直接过来就好。先这样，啊。” 　　说完就挂了电话。 　　林瑞觉得有点方，这还真是一家人，讲话都这么简单明了。而且，姜还是老的辣，连个串供的机会都不给他们俩。 　　正想着，就收到了短信，打开一看，居然是个\"share my location\"，林瑞一哂，“老爷子还挺潮。” 　　第一次上门，林瑞是真的犯了愁，实在不知道应该带些什么。厉天跟他说家里早就接受了他喜欢男人的事实，可是接受是一回事，接受谁又是另一回事。 　　更惨的是，他刚刚把车还给周岩，本来跟厉天商量的是由厉天接他上下班，这下可好了，他只能打车去厉天父母家，也就不方便多走几个地方好好挑一挑礼物。 　　等到林瑞左手提着几盒虫草，右手抱着一大捧花，惶惶然站在厉天父母家门口摁响门铃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了。 　　厉天一开门，就看到了门口摆着标准笑容的林瑞。站的笔直，笑的极有风度，露出四颗牙齿，就像摆拍一样。。。厉天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林瑞好不容易摆好姿势，谁知道开门的居然是厉天，表情一下子僵在脸上，顿时很想问，“叔叔，您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他眼神幽怨的盯了一眼厉天，走了进去。 　　厉天关好门，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自己跟鞋柜里头找拖鞋啊，我蒸着鱼呢。”说完直接转身走回了厨房。。。 　　林瑞无奈，打开鞋柜，找出一双拖鞋换上。走进客厅，就看到沙发上坐着的厉父，顿时浑身都僵硬起来，“叔叔好。” 　　厉父看了他一眼，“小林啊，来，坐。” 　　林瑞用了一秒钟镇定了一下，然后尽量一脸淡然的走了过去。 　　厉父好奇的看着他，这个年轻人倒有意思，电话里也是，现在也是，明明紧张的都要脸红了，却装的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像想逗他。 　　“咳！” 　　满意的看着林瑞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厉父接下去，“小林啊，厉天说你是大学老师，平时忙不忙，压力大不大？” 　　“还好。平常除了讲课之外还是比较自由的，压力主要来自做研究。但这种事，还是要看个人自己的安排和计划。” 　　厉父点点头，心想着“是个实在人”，接着问下去，“你跟厉天认识多久了？” 　　林瑞想着，“来了来了，重点来了。”跟招供似的，“我七月份回国，八月份因为合作做项目认识他的 。” 　　厉父给他倒了杯茶，“哦，那到现在四个月了。”林瑞赶紧接过茶，然后可能因为紧张，就觉得真的有点渴，于是直接就很实在的喝了一口。 　　刚喝到嘴里，就听到厉父平静的问， 　　“哦，刚才你接电话的时候，叫这小子什么，‘金主’？” 　　“咳咳咳。。。”林瑞差点没呛死，厉父赶紧递给他纸巾，“怎么了这是？小心点儿。” 　　这可真是实实在在的丢脸丢到家了，林瑞用纸巾擦着嘴，咳了一会儿终于平复下来，不由得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厉父，谁知道厉父也看着他，一脸的揶揄。这下，他的脸红了个彻底。 　　半晌，厉父“哈哈”笑起来，拍着他的肩膀，“小林啊，你这孩子，真有意思。” 　　林瑞“。。。”叔叔，我真没意思，咱们聊点别的好不好QAQ。。。 　　正在林瑞手足无措的时候，门开了，厉母手里提着两个大袋子走了进来，“哎，我就说，现在去肯定能赶上。” 　　林瑞一看立马站起来，“阿姨好。” 　　厉母抬头一看，笑了，“小林吧？来啦？” 　　林瑞笑着点头，然后几步走过去，接过厉母手里的袋子。 　　“哎，快坐着。我去楼下买了点儿糖藕。小天啊就喜欢吃他们家的，等会儿你尝尝，特别地道！” 　　林瑞对厉母的感觉和厉父完全不同。他对厉父是尊敬里带着紧张，而对于厉母，则是紧张里带着亲切。 　　几个人重新坐在沙发上，厉母把水果盘往林瑞的方向推了推，“小林啊，吃水果。别见外，啊。”说着，拿起小叉子插了一片橙子，“你们老师啊，最费嗓子了，吃橙子，可甜了。” 　　水果已经去了皮，林瑞接过叉子，把橙子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弥漫开，他觉得鼻子有点发酸，“嗯，很甜。” 　　厉母和厉父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厉天已经提前跟两个人打了招呼，并做了“适当的夸张”。厉母性格温柔，还没见面已经开始心疼这个素昧谋面的孩子。现在一见面，看到林瑞明明很紧张，却从她一进门就很明显的想要亲近她的样子，小心翼翼的，让她心酸。 　　厉父看着厉母眼里满满的心疼，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没说话，回手给林瑞又到了一杯茶。 　　“上菜啦！”厉天端着两盘菜放在饭桌上，双手在背后解着围裙，“林瑞，帮我端菜。” 　　“啧！”厉母嗔怪的说，“你这孩子！哪有让客人上菜的！” 　　厉天冲厉母一笑，“嗨，他算哪门子客人。” 　　说完冲着林瑞说，“快，帮我解一下。” 　　林瑞笑着走到他身后，帮他把围裙解下来，厉天把围裙挂好，搂着林瑞的肩膀走进厨房，“走，陪我上菜。” 　　摆好菜，四个人在饭桌边坐好，厉父坐主位，左手边是厉母，又招呼着林瑞坐在他右手边，说是要跟小林好好喝一杯。厉天无奈，只好挨着林瑞坐下。 　　厉父喜欢黄酒，也给林瑞倒了一满杯，“来，尝尝我们老家的黄酒。”说着，喝了一大口，林瑞马上端杯。“诶。”厉天阻止不及，这边林瑞已经一仰头喝了一大口。紧接着就看林瑞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 　　厉父一下子笑出来，厉天叹了口气，跟着笑了，轻声说，“老家的酒，度数很高。慢点喝。”说着，给他夹了点芥兰牛肉放在盘子里，“吃点菜，压一下。” 　　厉母瞪了厉父一眼，给林瑞夹了一筷子糖藕，“来，尝尝。” 　　林瑞受宠若惊的接过，一口咬下去，说实在的，就算再难吃，他现在也觉得是美味。可是一入口他就惊了，实打实的好吃。林瑞抬起头看着厉母，眼睛瞪得大大的，竖起大拇指，“好吃。”一看就是真心实意的来自吃货的称赞，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一餐饭在一家人说说笑笑中愉快的度过了。厉父年轻时候当过兵，讲的都是那个年代的故事，厉天从小听到大没什么感觉，可是林瑞却听的新鲜，一脸的羡慕，经常听的入迷忘记夹菜。逗得厉父心情很好。 　　厉天无奈极了，抽空就给他夹菜，盛汤，然后轻声凑到林瑞耳边催着他多吃一点儿。厉母看在眼里，暗暗的叹了口气。 第43章 回家吃饭（二） 　　饭后，厉天和厉母去洗碗。林瑞去帮忙的要求被三个人一致驳回，只得坐在沙发上陪厉父聊天。厉父重新泡上一壶普洱，终于说到了重点，“小林啊，我听厉天说，你讲完这个学期就要回美国？” 　　林瑞心里“咯噔”一下，斟酌着说，“嗯，是有这样的打算。” 　　厉父皱起了眉头，“嗯，厉天跟我们提了一下，说是想要把这边的公司卖给海明，也跟着过去。年轻人呢，有想法有冲劲儿是好的，可是他毕竟不是刚毕业的小年轻儿了。估计你也能想象到，几年前他白手起家，受了很多苦，一路磕磕绊绊好容易到了今天。到了那边，他要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重新开始，这些，你们都想过么？” 　　林瑞心里何尝不知道，可是厉天跟他说要陪他去美国的时候，他大喜过望，于是自欺欺人，也许现在的厉天起点不同了，也许有了资本和经验，并不一定要走一样艰难的路。 　　可是现在，听到一个父亲这样担忧的跟他正式提起这件事，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自私。 　　凭心而论，老两口已经非常开明了，由始至终都在对他这个拉儿子“走上邪路”的人释放着最大的善意。可以想到，厉天的性格跟他的家教很有关系，这一家人都是正直善良的。 　　在这样的人面前，林瑞觉得自己心里阴暗丑陋的一面一瞬间暴露，他难过的低下头，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我其实也觉得这不是最好的方案，这对厉天太不公平了。我会在北京找找看，看能不能留下。如果不能留在学校里，那就看看能不能在公司里找找看相关的职位，或者，”林瑞顿了一下，斟酌着接下去，“或者，也可以看一看能不能自己做个基金之类的。” 　　话已至此，那就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了，林瑞略微停了一下，听到厨房的水声，确定厉天不会听到之后，接着说，“我会跟厉天说的，您放心，他不会放弃这边的一切，我，我知道自己没有权利这么做，我也不会让他这么做。” 　　厉父本来是想跟林瑞提一提，可没想到这些话林瑞自己说了出来。他目光复杂的看着林瑞，这人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脊背却挺得笔直。 　　厉天第一次跟他们提起自己喜欢男生的时候，刚上高二，一家人也着实经历了一番动荡。吵架，冷战，眼泪，其他人家会经历的鸡飞狗跳，在他们家一样没少。后来厉天憋着一口气来北京读书，毕业后就留在北京创业，再苦再难都没有跟家里抱怨过求助过。后来经济情况慢慢好转，厉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北京给他们买了房子，邀请他们过来一起生活。这个儿子用实际行动向他们证明了，他不是变态，不是有病，除了不能结婚娶媳妇这一点，他哪儿哪儿都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两个人都不是老古董，这些年也都在网上查各种各样的资料，了解这个群体的生存状态，逐渐也就理解了。 　　老两口忙碌了一辈子，所求的无非就是自己儿子生活的自由和快乐。他们可以接受一个男人站在厉天身边，只要他开心。他们甚至可以没有孙子，老哥们儿、老战友家和邻居家的孙子孙女经常过来玩儿，他们也就跟着开心一下也就行了。 　　可是让厉天开心，这是他们的底线。 　　老爷子一辈子看人准。他打一见面就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善良，敏感，聪明，实诚，配得上他儿子。可是唯一一点不确定的是，他有多爱厉天。 　　这个人可以什么都不好，但必须是个成熟的有担当的男人。厉天跟他提起去美国的时候，他是有点生气的。什么都让他儿子来让步，来做牺牲，你就是好出花来，在他这关也过不了。 　　可是现在，林瑞自己提出了这些计划，听得出，不是临时找的借口，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厉父慢慢的放下了心，有这样共同承担的觉悟他就放心了。 　　厉父本来想拍拍林瑞的肩膀，给他点肯定，就看见林瑞抬起了头，眼睛红红的，声音也开始微微的发颤，“叔叔，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你们放心，我不会让厉天再经历一次那么艰难的日子，真要是。。。真要是到了那天，我不会有脸留在他身边。我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可我也尊重他的决定和你们的意见。我比厉天大好几岁，也会想到底能陪他多久。过些年，如果厉天有想法想要个孩子，我。。。我也同意。” 　　林瑞声音干涩，握在一起的手指已经开始泛白。眼睛里有着深深的歉意，却也有不容置疑的决心。 　　厉父心中一惊，终于明白厉天的“笃定”和情深一片到底来自哪里，这个孩子，他是个死心眼儿啊。他心情复杂，抬头向站在厨房门口的厉母求救。厉母早已经关好了厨房的门，让厉天在里面刷碗，而自己则悄悄的倚在门框上听着。 　　按照老两口的计划，厉母□□脸，厉父唱白脸，敲打一下林瑞，让他多为厉天的着想一下。两个人刚在一起就这么为难他们儿子，而儿子又对他死心塌地，这以后，还得了？ 　　可是现在，厉母从听到林瑞的话开始就已经有所松动了，但看到“没出息”的厉父还是瞪了他一眼。厉父委屈的很，林瑞跟儿子差不多年纪，在他们面前都是孩子，这么为难他实在于心不忍，“你行你上啊？” 　　厉母无奈，只好也走了过来，坐在林瑞身边，“孩子，别往心里去，啊。你叔叔就是担心你们没有想好，就冲动做决定。你们都是成年人了，叔叔阿姨相信你们，会对彼此的生活负责的。” 　　厉父更委屈了，心想好人都让你做了，我就是那个坏的。。。但是，唉，敢怒不敢言。。。 　　“负什么责啊？”厉天洗完了碗，一边拿毛巾擦着手，一边走了出来。经过茶几，拿了几颗葡萄，喂了一颗在林瑞的嘴里，一屁股坐在林瑞和厉父的中间，把剩下的几颗葡萄塞进自己嘴里，一手揽过林瑞的肩，含混不清的说，“我这不是已经负责了吗？还想怎么着？” 　　厉父一巴掌拍在厉天后脑勺，“胡说八道什么呢？没个正形！”厉天一脸委屈，“爸，我就知道，孩子都是别人家的好。” 　　有这么个搅局的，这话题是没法再认真了。四个人杂七杂八的聊了些“葡萄是秋季的甜还是冬季的甜”之类严肃的科学问题之后，厉天带着林瑞跟父母告别，回家去。 　　两个人坐在车上，后备箱满满当当的各种水果。“你是不知道，我今天上午跟他们说了，这一下午俩人就没闲着，楼下超市都快被他们俩搬空了，非说我们不知道自己想着买水果吃，好像我苛待了你似的。”厉天一脸的嫌弃，但眼睛笑的弯弯的。 　　林瑞看着他的侧脸，半晌，“厉天，别卖公司了。我留下来，好不好？” 　　厉天尽全力稳住方向盘，“是不是我爸妈跟你说了什么？” 　　“其实，我前两天就在想这件事了。遇到一点事情就逃走，这是懦夫的做法。北京这么大，我一个金融博士，还找不到工作不成？”林瑞尽力表现的轻松，甚至还笑了一下。 　　厉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个路口，把车缓缓的停在路边，打开双闪。侧过身，握住林瑞的手，用大拇指慢慢的搓着对方的虎口，“我知道你能，可是我不想你受委屈。一丁点儿都不行。” 　　林瑞看着他，厉天一脸的坚定，他知道，这不是情话，是决心。看着看着，林瑞突然就笑了，“这不是委屈，这是一个成年人的担当。厉天，给我一个勇敢面对的机会。” 　　两个人对视着，许久，厉天开口，“好。还有，我们得快点回家，我想亲你。” 　　说完，不理会笑的一脸嫌弃的林瑞，关掉双闪，发动了车子。 　　天色已黑，可是北京的马路上永远灯火通明。 第44章 尾声 　　最终林瑞还是没有给其他高校发求职信。他跟厉天商量了一下，决定自己开个小型的基金公司。 　　厉天尝试了各种借口，包括“投资”“入股”“彩礼”，都没能让林瑞接受。因为林瑞决定这一次要用自己的力量面对这一切。他卖了加州的房子，股票，基金，和一切投资，还顺带挖了美利坚的墙角，“拐骗”了另一个好友，在UCSD任教一个华人教授，干干脆脆的回到北京。两个人贷了款，把所有的身家都投入了这个新公司里。 　　贷款批准的当天，林瑞跟厉天半开玩笑的说，“要是我赔光了，可就真得靠你养着了。” 　　厉天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却让他无比安心，“养着你？作梦！到时候你就得来给我打工，我就做个周扒皮，剥削你这个劳动力！” 　　“海天”在香港开了分公司，海明踌躇了很久，还是决定继续留在北京，把香港的分公司交给了手下的项目经理小张，哦，已经是分公司张经理了。实话实说，他还是觉得跟厉天和林瑞一起的相处多多少少有点尴尬，但是这次，非常默契的谁都没有做逃兵。感情摆在那儿，大家都相信这一点点隔阂终究会慢慢消失。 　　后来，据说跟他们公司合作的会计师事务所新来的高管童小姐对海明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童小姐出生在温哥华，完全没有传统女性的矜持和腼腆，打见海明第一面就直接了当的说“我中意你。”把海明这个活得跟个和尚一样的人吓得够呛。 　　接下来，海明的什么“暗示”啊，“礼貌性的拒绝”啊，在童小姐这儿那都行不通，她的原则是，只要你不亲口说“我烦你！泥揍凯！”那就是有可能。。。 　　童小姐跟海明的初恋那是180度不同，如果恋爱对象有type的话，童小姐就是海明type的反面。何止“不是我杯茶”，连杯子都不配套。但是，总抵不过“世事难料”四个字。 　　林瑞跟厉天打赌，林瑞赌海明应该能撑过半年，厉天赌撑不过三个月，赌注不可描述。结果林先生在床上躺了一天，这是后话了。 　　靳宇终于在大四毕业之前开了画展，虽然规模非常小，但是业内的人来得却一点儿不少，不收钱也不卖画，但是“靳宇”的名字却被很多人记住了。而那副林瑞的画像就摆在展厅最明显的位置。 　　当参观的人散了之后，秦越在展厅里跟靳宇求了婚。是标准的单膝下跪，双手奉上戒指的那一种，简直俗不可耐。靳宇直接哭成了个傻X，一句话都说不完整。直到第二天两个人直飞洛杉矶，去见秦越的家人，靳宇在飞机上还在一遍遍不厌其烦的问，“哎老秦，我不是在作梦吧？”问的秦越是既无奈又窝心。 　　周岩最终还是如愿以偿的拿到了Full，他跟林瑞的paper也最终发表了。后来听说他开了一个新的项目带EMBA，一跃成为系里最不可或缺的角色之一，惹得一众跟他同期回国的青年教授羡慕不已。他买了学区房，风风光光跟小野结了婚。婚礼那天，林瑞人没到，但是送了份超级大礼，十分给面子。 　　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又一天的过着。当新一年的春节到来的时候，林瑞跟厉天去看了他爸，跟林父说，厉天是他同事，没有多讲。家里面都是后母一边儿的亲戚，老人孩子热闹的很，他们也就没有留宿，但是临走前给了林父一张□□，和一个久久的拥抱。 　　年三十这天，俩人是在厉天父母家过的。厉天包了饺子，而林瑞跟厉母学着做了厉天喜欢的汤圆和什锦菜。两个人陪着厉父好好的喝了几杯老家的黄酒。 　　当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林瑞窝在厉天怀里，兜里揣着厉父厉母给的红包，突然想到，爱情也是一门课。 　　第一课：付出不是总有回报。爱情又不是你妈，没必要对你公平。1+1都不一定等于2，更何况是1+0 　　导师：海明。 　　第二课：感情有很多种，不是都分得清，也不是说只有爱情才珍贵。 　　导师：海明，秦越。 　　第三课：在爱情的游戏里，从来没有置身事外，逃避、自欺欺人，或者哭着找家长那都是没有用的。你得像个成年人一样，勇敢面对，面对感情，面对失去，也面对自我。转角不一定遇到爱，但打死不迈步不转弯肯定什么都遇不到。 　　导师：厉天。 　　林瑞感受着耳边厉天的心跳，默默的想，“余生很长，老厉头，希望以后的每一节爱情课都跟你一起上。”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